周芷宁心里一阵失落。
她几乎睁眼到天亮,攥紧的手指捏出了汗。
怎么也想不明白,展行卓为何就被姚青凌吸引去了。
若说是为了孩子,她不相信这么简单。
她更相信自己这么多年来对男人的判断。
哪个女人不能生孩子?便是姚青凌生了他的长子,这孩子有这么重要吗?
周芷宁从怀上骁儿开始,到后来生下孩子,抚养孩子,展行卓参与了大半,他早就体验过做父亲的感觉,他甚至仔细谋划过孩子的将来,他已经过了做爹爹的新鲜劲。
而姚青凌欺瞒展行卓,他连她怀孕都不知道,直到他从洛州回来才知道有这么个孩子的存在,他对孩子的感情,更多的是不甘心。
周芷宁不认为只是因为不甘心,就能让展行卓对姚青凌如此失魂落魄。
她也不觉得,展行卓忽然被姚青凌的容貌迷住了。
难道是因为姚青凌得了一品诰命夫人?
姚青凌的背后是皇后在撑腰,比她这个官奴婢体面,不用他费心照顾了。
展行卓嫌弃她了吗?
周芷宁委屈地看一眼沉睡的男人,咬了咬嘴唇。
又愤恨姚青凌总是能交好运,明明是一场死局,竟然又被她走出来,还上了新台阶。
为何老天爷总是偏爱姚青凌,而不愿可怜她呢?
周芷宁的脑子里几乎全是这个问题。
她怜悯自己的不幸,哀叹自己空有才情却遇到家道中落。
好在,展行卓睡觉的时候没有说梦话,没有叫别的女人的名字。
天还未亮,鸣鹿在外面提醒展行卓该起床去上早朝。
展行卓起床时,周芷宁也跟着起了。
展行卓看她一眼,只见她脸色憔悴。他微微蹙眉,摸了摸她蜡黄的脸:“你可以再睡会儿,不用起来陪我。”
周芷宁神色恹恹地起身,伺候他穿衣,虽然情绪不高,可还是做足了温柔:“不,你的一切都是交由我来伺候的。”
展行卓没心思跟她僵着,她愿意就随她去了。
不过出门前,他吩咐织月叫李大夫来给她瞧瞧身子。
展行卓走后,织月哄周芷宁开心:“姑娘,二爷的心里还是有你的,瞧他,上朝这么着急还不忘担心您的身子呢。”
周芷宁对着镜子一件一件戴上首饰,在脸上敷了一层厚粉遮掩她的憔悴。
她必须要让自己看起来貌美而尊贵,不能被别人比下去。
到了金满堂,信王淡淡扫一眼周芷宁,眉心就皱了起来随口道:“这么浓的妆,跟谁比美呢?”
周芷宁心梗了一下,给他行完礼,再问道:“王爷今儿来金满堂,是要做什么吗?”
也就这闲散王爷,想要上朝就上朝,不想去就不去。他不参与朝堂正事,也就被御史台骂几句懒散,别的就骂不到他头上。
信王拿着扇子扫她一眼,没有说话。
不一会儿,一个小厮跑进来,兴奋道:“来了来了,王爷,那东西来了!”
信王唇角一勾,握着扇子起身。
周芷宁跟在他后面,到了前院。
只见二十来个壮汉扛着一个巨大的长箱子进来,小心翼翼的。
她胆战心惊:“王爷,这样张扬不妥,风头还未过去。”
她谨慎看一眼外面,叫人去关上门。
皇宫贪污大案,腥风血雨,死了多少人呐。若不是信王提前准备,来了一招祸水东引,这会儿金满堂已经不存在了。
信王讥诮地扫她一眼:“现在你说不妥?”
不知道是哪个蠢妇,就为了争风吃醋,惹到姚青凌的头上,差点把他也带进沟了。
周芷宁惭愧,不敢跟他争辩。
信王不在意周芷宁,叫那些工人将那长箱子放在早就备好的石台上,然后再叫人打开那箱子。
连周芷宁也不禁好奇起来,那里面装了什么,叫信王这样肆无忌惮。
若是贡品,铺子里人来人往,不就叫人看见了吗?
不一会儿,箱子拆了个碎,露出里面的“宝贝”。
一根巨大的石柱?
却也不像。
似乎是用石头做成了一个石槽,工匠根据石槽的构造做了微盆景,有青苔,有小小的紫檀树,还有撑着油纸伞的木偶妇人走在石桥上,以及石桥下的水潭中,有黑金两条锦鲤嬉戏。
周芷宁不解地看向信王:“这是……”
她松了口气。
只是普通石头。
却听信王道:“这是千年形成的钟乳石,从西南的洞里挖出,运来京城,本王将它做成盆景,便是连皇宫里也找不到这样的。”
周芷宁倒吸了一口凉气:“钟乳石?”
这样巨大的巨石,从西南千里迢迢运来,这本身就要付出极大的成本,更不用说其他。
千年之物,只有皇帝才配得上。
“王爷?”
信王淡然一笑,抬手搭在那石头上,细细抚摸,眼里满是欢喜。“放心,若你不说,没有人知道这石头的来历。”
旁人只会以为是某座山上挖来的。
周芷宁忽然身上冒出寒凉,意味深长地扫一眼信王。
他是故意告知她的。
“王爷,您想要用这石头做什么?”
信王道:“开了春,各府都在办春日宴。信王府也该凑凑热闹。”
周芷宁:“王爷要办宴,金满堂的东西取之不尽,定不会叫王爷失望的。”
只是她还是不明白,为何这石头摆在金满堂,而不是信王府呢?
信王却只是叫她好好看管这石头,不能被人碰坏一点儿,否则唯她是问。
此外,王府办宴会那天,金满堂歇业一天,任何人都不能留在铺子里。
交代完,信王就去了他专用的书房。
周芷宁疑惑地看着他背影,又疑惑地瞧了瞧这石头。
怎么个意思?
信王进了书房,门一关,从收藏书画的博古架上取了一幅画下来。
卷轴打开,是女子娇娆的横卧在巨石,浓烈的紫藤花衬得她富丽妩媚,叫人忍不住一看再看,只恨不能当场看到。
若是姚青凌肯在那钟乳石上横卧一下……
信王想象姚青凌坐卧在那巨石之上的娇态。
他总觉得,国公府的那块石头配不上姚青凌,若她知道这石头从西南而来,会是何种表情?
……
展行卓下了朝堂,没有回新府。
他去了展国公府,他与姚青凌一起度过一年新婚日子的院子。
院中,那块巨石还在。
那棵老紫藤树也还在,只是此时还未发芽长出枝叶,更没有花苞,只是光秃秃的枝条攀爬在围墙上。
他闭上眼,回忆那年那时的此情此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