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氏突然看向展行卓,诡异地翘了下嘴唇,不说话了。
她说这么多,到现在,展行卓还不明白吗?
她这可是在帮他啊!
展行卓若想为了孩子,再与姚清凌破镜重圆,他就得表现自己,获得姚青凌的好感。
他从前不是一直都这么做的吗?
虚伪的人,不止是她。
再者,姚青凌到底是侯府的人,国公府若要再将姚青凌接回去,就应该给侯府体面。
马氏别的算计不行,可她做侯夫人这么多年,深知权贵对颜面的看重。
大长公主再也看不上周芷宁,不就是因为周芷宁是罪臣之女吗?
那么,若侯夫人成了罪人,大长公主岂能再接受姚青凌?
此刻,展行卓犹如沸腾的开水中浇下一大勺冷水,将他冷静下来。
他看着姚青凌。
孩子,是他的?
连大长公主都承认了,那定然是真的。
此时,他顾不上为何没有人告知他,只知道,他做爹了。
他有孩子了!
展行卓的脑子闹哄哄的,看着姚青凌的眼神复杂,百感交集。
姚青凌岂会不了解他此刻在想什么?
但这时候,不是想他在想什么的时候。
青凌说道:“高府尹,不管我的孩子是谁的,侯夫人与姚清绮谋害我是真。民女请求大人给民女公道。”
高府尹看她一眼,转头对着瘫坐在地上的母女,正要按照澧国律例宣判,忽然师爷凑到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高府尹默了默,又看姚青凌一眼,突然说要休息片刻。
之后,高府尹喝茶时,将姚青凌叫过来,与她私下商量起来。
“青凌,你这毕竟是家事,闹得太难看,对你本身并不好。这马氏抚养你长大,你若反手将她送牢里去了,外界人会说你忘恩负义,不念亲情。澧国重孝义,若你执意给她们判刑,你的生意也会有所影响。本官的意思,最好还是大事化小,将事情控制在府中,就不要传到外界去了……”
高府尹说了好一番“劝和”的话。
青凌唇角勾着淡淡冷笑。
如果她没有猜错,定是忠勇候和老夫人背地里给了府尹好处。
她看一眼不远处的展行卓,应该也有他的施压吧。
呵……
虽然失望,不过也在青凌的预料之中。
这马氏在侯府二十年了,了解忠勇侯所有的事,他再怎么被赵妾迷得晕头转向,对最核心的利益还是门清的。
这时候,就能看出来夫妻一体的重要性了。
青凌只是“民女”,无法强行左右事态的发展,她只能尽最大可能,限制马氏与姚清绮。
她勉强接受高府尹的“劝和”,说了自己能够接受的最大程度的退让。
高府尹沉吟一番,毕竟他还要靠姚青凌做政绩,同意了。
最后,念马氏为侯府的颜面做出过激行为,且没有伤及人命,马氏与姚青绮都送去郊外庄子幽禁,不得外出一步。
对外界就称二人得了严重的癔症,送去养病了。
尘埃就这样高高扬起,轻轻落下了。
姚青凌让桃叶送府尹和曹御史夫妇回去,她对他们说,待她身子好转,亲自登门拜访。
木兰院也从剧变,归于平静。
赵妾扶着忠勇侯回了她的院子,唏嘘的叹气声中不无幸灾乐祸。
她没做什么,马氏就去了庄子,这侯府再没有人能压着她;侯府没有了女主人,她就能执掌中馈了。
马佩贞扶着老夫人往回走,明面上抹着眼泪说自己没用,没能劝住姑母做错事,心里却也平静。
马氏只要还是侯夫人,她就依然是这侯府的表侄女,就还能住在这侯府中。
这些天,她一直讨好老夫人,老夫人越来越离不开她了。
没有了姚清绮,侯府就急需马佩贞攀一门好亲事,维持侯府的门面。
她并没损失什么。
忠勇侯骂骂咧咧,责怪马氏没事找事,心思歹毒,又说自己顾念夫妻情分饶她一命。
他的咒骂声渐远。
姚青凌冷眼瞧着他们穿过那道瓶花门,随着灯笼的最后一道光消失,青凌收回目光。
院中,还留着方才打斗留下的血。
那被姚清绮一剑捅死的护卫的尸体已经被人拖走,后续如何,青凌不想管。
青凌的身体也已撑到极限,楼月和夏蝉搀扶她回房。
“真过分,竟然就这么饶了那对恶毒母女。”楼月仍愤愤不平。
夏蝉看她一眼,说:“小姐,现在您什么都别管了,最糟糕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对,最坏的时候过去了。小姐,您饿了吗,奴婢炖了甲鱼鸡汤,要不要喝完汤再休息?”
青凌说:“那就来一碗汤吧,你们辛苦了,也都喝碗汤……”
主仆说着话就进了屋子,谁都没看展行卓,他就这样被晾着了。
鸣鹿瞪着眼睛,眼睁睁看着她们就这么进去,他家这么大的二爷在这站着,她们都是瞎了吗?
他上前,想要将姚青凌拽出来,忽然眼前一花,一个抱着剑的女人挡住了他的去路。
“你是谁,敢挡我的路?”鸣鹿鼓着眼珠子,“知道这位是谁吗!”
聂芸淡淡一扫展行卓。
这就是传闻中,姚青凌的那位瞎了眼,不辨好歹的前夫君?
聂芸上上下下,将展行卓打量一遍,跟将军相去甚远。
她面无表情地撇开眼睛,十分不屑。
“你——”鸣鹿还从未受过这等蔑视,伸手指着她,却被聂芸轻易地攥住手指,差点给他掰折了。
“哎,哎……”鸣鹿疼地叫唤,身体跟着手指转动的方向转,“你别以为我不敢打你……哎!哎!二爷,二爷!”
鸣鹿找主子求救,却只见展行卓沉着脸,往姚青凌的屋子去了。
屋内,炭盆烧得暖融融的。
夏蝉给青凌脱下裹得厚实的狐皮大氅,折叠起来收进衣柜。
“蔺郎中可真有意思,他一个南方的大将,也不知道从哪儿弄来这样上好的狐皮大氅。多亏他先有准备,要不然还真禁不起这半夜风吹……”
展行卓进门时,听了个正着,脸色更黑沉了。
与姚青凌成婚三年,他从未送姚青凌什么衣服,更不用说狐皮大氅。
那蔺拾渊一个武将,竟然这样讨女人欢心。
姚青凌被他哄得心花怒放了吧,这样危急时刻,即便他不出现,姚青凌也会记得他的好。
但展行卓也从夏蝉也姚青凌的平静中,看明白了一些事。
“你们是预谋好了的,这是一场针对侯夫人的局。”男人拨开珠帘,对着姚清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