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玄微微一震,像是没想到她竟然会这么问,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不过又很快被他掩藏好,几乎看不出任何破绽。
“噢,我差点忘了,致使我三姐落到如今这般田地的,便是她那‘至真至诚’的军师啊!”
说完,听南将手中满满一杯茶水翻过来,当着何玄的面,倒在了桌子上,言行间充满了挑衅。
何玄看着面前倾泻而出的水柱,不屑一笑,若他当真如此不堪受辱,早在几十年前他就应该被乱棍打死在街上了。
“盛小姐想见吴统领也不是不可以,除非你告诉我将军的真正病因是什么,以此来作为条件,我也不是不可以网开一面。”事到如今,他也懒得跟她打哑谜了,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
“你,当真想知道?”听南反问道。
何玄定定的看着她,不说话。
“我三姐不是中毒,而是被人下蛊了。”
“下蛊?”他虽然知道一些族群以养蛊为生,但却还是第一次听到下蛊这个词。
“说起来军师可能连听都没有听过,”听南顿了顿,一字一句道:“将,军,蛊!军师可听说过?”
“将军蛊?”他还是第一次听说名字如此怪异的蛊虫:“这是做什么的?”
听南冷冷道:“自然叫人生不如死的,不过,它不会要人性命,只能叫人虚弱不堪,每日缠绵病榻,具体效果你也看到了,就算是战场上以一敌百的将军,一旦被此虫入体,也会变成整日下不来床的药罐子!
好了,该说是我都说了,现在我可以去看望吴统领了吧?”
何玄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递给她,直到听南起身出去了,还坐在原地一言不发。
听南拿着何玄的令牌去到地牢,还在外面接受士兵的审查,就听到了里面的惨叫声,似乎是一个男子的声音。
听南深吸了一口气,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她走进去亲眼看到里面的惨状时,还是忍不住毛骨悚然。
一名男子被绑在十字木桩上,上半身赤裸着,英气俊朗的五官因为强烈的痛苦而扭曲在一起,方才惨烈的嚎叫声便是他发出来的。
而他的身上,全是被鞭笞过的血淋淋的伤痕,密密麻麻的伤痕纵横交叠着,胸口还有好几处三角方形的烫伤,一眼望去竟找不到一块好肉。
而面对这些,施暴者还奋力挥舞着牛皮鞭,嘴里还骂骂咧咧,逼问道:“老子再问你最后一遍,铁矿山脉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你要不说,老子今天便让你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说不说!!”
面对皮开肉绽的鞭笞,木桩上的男子只是笑着,鲜血缓缓从嘴角流下:“不,知,道!你问多少遍都是不知道!就算是知道,老子也不会告诉你!”
“死到临头了还如此嘴硬!看来不上点儿厉害的,今天是掰不开你的嘴了!”赵祎啐了一口,愤愤说道。
而后转身在一堆刑具里挑选下一个施暴的工具。吴钦就是在这时才看见铁门外还站着一个小姑娘的,不免怔了怔,肆意张扬的笑意也瞬间僵在脸上。
他在昨晚也见过一个姑娘,一身白衣,但不知为何,他总感觉眼前这位才是千风的妹妹。事前他早就知道千风的妹妹也会同大理寺一道前来审理此案,但却不知是哪位妹妹。
几年前他曾远远见到过千风的两位妹妹,但被千风拦着,没上前打招呼,说是怕他五大三粗的,惊着了她的妹妹。
听说她两位妹妹,一位自小体弱多病,一位性子柔弱,他一个五大三粗的男子,还是不要将人家小姑娘吓着了。
听南深吸一口气,默默捏紧了拳头,推开铁门,走了进去,不动声色的捡起被扔在地上的牛皮鞭。
察觉到身后动静的赵祎转过身来,看到听南着实下了一跳,尤其是在看到她手里还捏着一条鞭子的时候,吓得连退三步,连话都说不利索了:“盛,盛小姐,您,您这是做什么?牢房重地,最是血腥,您千金贵胄,莫要将你吓着了,还,还是快快出去的好……”
听南阴沉着脸,手里捏着皮鞭朝赵祎步步逼近:“是嘛?比起我这千金贵胄的小姐来到牢房,我想,还是手无寸铁的文弱书生竟然在这里鞭笞人,更为惊世骇俗些,真正应该离开这里的人,难道不是你吗?”
赵祎被她逼至角落,已经退无可退,尤其是在看到听南眼底那一片杀意时,吓得腿都软了,全然不复方才的嚣张跋扈。但,好歹也是在朝堂上摸爬滚打的老人了,这点毅力也还是有的。
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一介女子,若真动起手来,他还怕自己打不过一名女子吗?那传出去,他这张老脸也算是丢光了。
想到这里,赵祎挺了挺腰板,梗着脖子说道:“盛小姐,我念在你父亲的份儿上,可以对今日发生的事情既往不咎,但,还请你不要妨碍我秉公办案,否则,到时一纸参文递上去,吃亏的,还是你们盛……”
“啪!”
话还未说完,听南一扬手中鞭子,狠狠斥在赵祎身上,打得他上蹿下跳:
“大胆盛听南!你,你竟敢对本官动用私刑!我,我……”
话音未落,听南又是一鞭子下来,这一下听南是真的使了力气的,不用说,两鞭子下来赵祎已是皮开肉绽,哭爹喊娘:
“哎呦呦!我,我,我出去后,定要你这小丫头片子吃不了兜着走!”
听南挑了挑眉,想不到这赵祎嘴还挺硬的,两鞭子下来竟然还不求饶,她倒要看看,他还能嘴硬到几时!
听南上前一步,缓缓抬起手,此时赵祎已经是蜷缩在墙角,浑身上下疼的直打颤,眼看见又一鞭子就要下来了,连忙伏地求饶:“盛,盛小姐饶命!我,我再也不敢了……”
听南挑眉,看着跪在地上的赵祎,问道:“可是你方才还说出去了一定要我好看呢?我可不能给自己留下后患啊,最好是让你永远闭嘴,不要将今日之事说出去才好,你说呢?”
说着,听南又上前一步,赵祎往后缩瑟了一下,惊恐的看着面前才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女,仿佛看到了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盛家嫡女盛怀冷,她的这个妹妹简直跟她如出一辙!
“不,不会的!今日之事我绝对不会跟任何人提起!只求盛小姐能够手下留情!”
听南勾唇冷笑:“可我怎么知道你不是骗我的呢?”
闻言,赵祎立马竖立四指:“我,我对天发誓!今日之事绝不对外泄露半个字,否,否则便叫我身败名裂,不得好死!”
“好,那我姑且信你一次。”说完,听南将手中的鞭子扔在地上,后退一步,示意他可以走了。
赵祎见状连忙起身,恨不得赶紧离开这间屋子。
“哎,等等!”
他身子一僵,惊恐的回过头,问:“怎,怎么了?”
“我三姐是否真的背叛大盛还尚未查明不说,你便已私自动用刑法,妄图对吴统领屈打成招,这件事怎么算?”
赵祎僵在原地,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听南这是警告他,若是今日之事泄露半个字,那他私自动用刑法的事也会跟着泄露出去,总之到头来,吃亏的还是他自己。
他反应过来,立马跑过去解开吴钦身上的绳索:“盛小姐放心,我权当今日没来过这里!什么也不知道!事后我立马让人送药过来替吴统领疗伤!”
听南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好,你可以走了。”
“欸,好。”
赵祎离开后,房间内便只剩下吴钦和听南两个人。吴钦撑着身子,坐回床上,看着面前有些手足无措的少女,比起方才的嚣张跋扈,冷静下来后,看得出她是一个非常安静内敛的女孩。
听南僵立在原地,看着吴钦身上血淋淋的伤口,有些头皮发麻,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你,你还好吗?需不需要我叫大夫给你包扎一下?”
吴钦一愣,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自己身上的伤口后,勾唇一笑,大大咧咧说道:“嗐,没事,常年在沙场上浴血奋战的,哪里会在乎这些小伤?只要不是断手断脚,还能拿得起刀,一切都好说。”
虽然他这么说了,但看着还是有些毛骨悚然。吴钦拿起床上的一件外套,披在身上,问道:“之前有人暗中交代我说,不要轻举妄动,是你派来的人吧?”
听南点点头,可想了想,又摇了摇头。
吴钦有些无奈:“小姑娘,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究竟是,还是不是?”
听南思考了两秒,走了过去,站在床头,想开口又不知想到了什么,左顾右盼朝门口的方向望了望。
“放心吧,没人偷听。”
听南放下心来,这才开口说道:“给你送信的人是尚行舟派来的,但,也确实是授了意。”
这下吴钦有些纳闷了:“你什么时候见的尚行舟?他怎么会听你的指派?”
听南老老实实答道:“在来的路上,我遭遇刺客,朝中派来的官员大部分都被杀了,剩下的几乎全都是何玄那边的人,是尚行舟出现救了我,我这才让他帮忙给你传信的。”
吴钦瞬间就发现了问题的关键:“尚行舟怎么会救你?又怎么心甘情愿帮你这么大一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