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可儿什么有用的消息都没有在琉璃那里得到。
朝廷对钱县令的判决却先一步下来了。
萧长祁收集的资料很是全面而且详尽,虽然朝廷也是一个人情小世界,但钱县令这种级别的小官员还不值得朝廷上的大佬们为这么一个废物玩意去驳了一位王爷的意思。
因此繁琐的流程直接被略过,萧长祁的奏折被加急通过,又被人快马加鞭送到新南县。
判决到新南县的这一天,萧长祁派人把在琉璃这里说话温可儿叫了去。
“既然祁王殿下找我,那我就先过去了。”
温可儿起身,笑语盈盈道,格外在祁王殿下这四个字上加重了音节,出于一种想要引起琉璃心情波动的目的。
琉璃泰然自若地道:“慢走。”不送。
温可儿的话语没有在她心里惊起半点波澜,琉璃并不像温可儿想的那样乐意招待她。
虽然琉璃一开始觉得自己在温可儿特意上门陪她说话时心里暗戳戳盼着人家离开的行为很不好,但是温可儿来了两三天以后,她也反应过来了,温可儿并不像她嘴上说的那样只是单纯找她聊天。
她更多是想找自己打听王府的消息。
这也就算了,琉璃守住自己的嘴巴便没什么。
可是温可儿偶尔话里的高高在上实在叫琉璃接受不来,她知道琉璃只是一个农家女出身以后就总会话里话外谈起她家里曾经有过的农庄,说起她幼时去庄子上游玩时那些庄户家的女孩儿们都是怎么讨好她的云云。
就……挺难评的。
得亏了琉璃好性子,才没有直接把她赶出去。
茯苓也不喜欢温可儿,因为温可儿在这里,琉璃不可避免要分出大半的注意力在温可儿身上,就不能时刻关注茯苓教琉璃说话了。
就算萧长祁不把温可儿叫走,琉璃也是会在茯苓感到不舒服前把温可儿劝走的。
听见温可儿离开的动静,茯苓从她的屋子探出头来张望一下,琉璃看着她探头探脑的样子不由得失笑:“好了,别看了,她确实已经走了。”
茯苓跑出来,趴到琉璃膝前,手里拿出琉璃之前抄的那份笔记,琉璃明白她的意思,拿起册子来,指着上面的字一句一句读,茯苓也跟着张嘴念,只是没有声音。
日光正好,轻柔地洒下来,院子里的这幅画面铺上了一层柔光。
……
另一边,温可儿被萧长祁派人叫走,却没能见到萧长祁的面。
“这位公公,你这是要带我去哪?”温可儿狐疑地问道,“这好像不是前往书房的路?”
领着温可儿往前走的是今安手底下的一个小太监,人很瘦但个子不矮,只是因为跟在主子爷身边经常要点头哈腰的,腰不是很好,走路的时候直着走累得快,略弯一弯才觉得舒服,就显得人没那么高,也不怎么精神。
不过这位小公公性格是很和气的,听见温可儿这么问,他也不嫌弃这一趟自己出来没油水,而是爽快的回答道:“朝廷对钱县令那狗官的判决下来了,判的是斩立决,王爷已经决定明天就把他推去菜市口斩首示众,所以今日带你去见见他,有什么仇有什么怨,今天就早些报了吧。”
温可儿对此虽然早有预料,但真到了这个时候,心里还是不可避免的惊了一下,随即又空落落的,有些怅然。
再怎么想着自己日后要过好日子,绞尽脑汁想着要向上爬,温可儿听见自己即将大仇得报的时候,还是不可避免的想起了自己惨死的家人。
她很快就要复仇了,可以亲手为爹娘兄姐他们报仇了。
可是如果可以,她现在最想要的不是报仇,而是可以回到一切都还没有发生的时候该多好。
温可儿的心里不可抑制的升起了难过的情绪,眼眶因为想起自己这些天以来受过的苦也不可避免的红了,一直走到关押钱县令的牢房门口,她才略微的收拾好了心情。
这位小公公的任务就是把温可儿送到这里就行了,之后的事情不归他管,所以他把人送到了以后便要离开。
温可儿在这时突然想起一件事,问这位小公公:“公公,钱县令的事情处理完了,那你们是要回京了吗?”
这位公公看温可儿这一路上都情绪低沉的沉默着,很安分可怜的样子,也有些同情她,没什么戒心的直接说了:“是啊,离开京城那么久了,我们也是该回京了。我出来的时候还听见王爷吩咐说差不多三日后我们便要离开新南县了。”
“这么早的吗?”温可儿低声喃喃道,这位公公没有听清温可儿在说什么,于是不免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温可儿抬起头来,对他浅浅的笑了笑,说:“没什么,只是说谢过公公了。”
这位公公摆了摆手,没好意思对上温可儿温柔的脸,将手袖在衣服里走了。
温可儿进了牢房。
对于这牢房里面的环境,温可儿并不是很陌生,毕竟她也在这里住过几天。
像这种她以前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踏足的地方,在短短的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她却已经进进出出好几趟了。
牢房里的气温和外面比明显的低了一些,有些阴暗,鼻子灵敏的人站在门口,便能嗅到若有似无的血腥味,地上还有些杂草。
不,这应该不是杂草,只是一些苔藓。
杂草需要阳光,是不可能在这终日不见太阳的牢房内生存的。
就像她一样。
没有了华府美食,她要么就直接死去,要么就只能认命的将自己的骄傲打碎,从在阳光下生长的花草变成在阴暗中苟延残喘的苔藓,再也够不到明亮生活的边缘。
她不会变成苔藓,哪怕变成最不讨人喜欢的菟丝子,她也要赖着别人向上爬。
温可儿一步一步向前走着,很快便走到了钱县令的牢房外。
萧长祁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这间牢房门并没有被锁链锁住,温可儿轻轻一推就开了。
而消失在门上的锁链出现在了钱县令身上,把他整个人绑在柱子上,动弹不得。
即使温可儿是一个没什么力量的女子,也可以在这样的情况下对他为所欲为。
看见温可儿进来,钱县令一瞬间就想起了上一次温可儿和萧长祁在他面前堂而皇之的说的交易。
温可儿突然笑了一下,从自己袖子里拿出一把匕首来。
这还是上一次她用来刺伤林逸的那把刀,当时混乱的情况下被人收走了,因为是从前家中难得留下的东西,温可儿出了牢房以后,特意花了心思去把这把匕首找了回来。
看着温可儿掏出了匕首,钱县令眼里浮现出惊恐,“你要做什么?”
温可儿脸上笑意扩大,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尤其阴森,让钱县令再也生不起欣赏她美貌的心思。
温可儿声音平静,“我记得很清楚,我家里一共有多少人。那天为了灭口,你连我家里奴仆们的命也没有留下,所以如今只剩下我一个了。”
钱县令瞪着满是血丝的眼睛看着温可儿离他越来越近,那把泛着寒光的匕首也离他的鼻尖越来越近,心里的恐惧快要把心脏挤破。
“我不会凌迟你的,因为祁王殿下说了,要留你一条命。所以那天我家没了六十七条命,我就在你身上切下六十七块肉,从手指开始,然后是脚趾,一点一点,慢慢来。”
她的语气诡异到温柔,“放心,虽然肯定很疼,但我今天不会让你死的。”
“啊——”
男人的哀嚎很快从这座安静的牢狱中痛苦的响起,久久不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