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长祁目光锐利的看着钱县令,直看的人冷汗涔涔。
好一会儿,就当钱县令以为萧长祁看穿了他的把戏的时候,萧长祁却只是微微颔首,“那边有劳钱县令了。”
钱县令心中暗自庆幸自己暂时躲过了一劫,连忙点头哈腰的应承下来,一边吩咐手下人去准备那份根本就不存在的灾情报告,一边又悄悄吩咐另一拨人去把他早些时候准备好的那些姿容出色的女子叫出来,等着待会在宴席上的时候送出去。
美人乡,英雄冢。
任凭萧长祁再怎么冷酷无情,他就不信一个正好年华的男子能够在众多千娇百媚的大美人的娇声暖语中坐怀不乱。
光是看着他身边带着这位国色天香,身姿窈窕的丫鬟,钱县令就断定萧长祁只是个表面正经的人。
萧长祁一行人瞧着钱县令退下去消失在门外的身影,只留下几个仆役领着他们前往宴席处。
雨下的大,林逸是和他的同乡好友周季共撑一伞的。周季也是今年新进的一个进士,只不过他不像一甲前三名那么风光,虽然他也是文采斐然少有才名的一个文人才子,但因为这次名次只排在二甲的中后游,在今年的这一批新科进士中,便有些泯然众人矣了。
萧长祁是在兰溪阁宴会那一日看中他的才学的,于是在殿试结束以后就悄悄的把人收到自己麾下了。
周季向来是个多话的人,尤其在熟人面前,分外能聊,此时和林逸两人紧紧挨在一起,噼里啪啦的雨点落下来打在伞上,又沿着伞的边缘落下,形成了一个天然的水帘屏障,稍微隔几步,便没人能够听清他们在伞下说的话。
于是周季用胳膊肘捣一捣林逸的腰身:“我们来赌一赌,看看这位钱县令能否像他说的那样,在我们吃过饭以后将王爷要的那些东西送上来。”
林逸点头:“好,我赌他不能。”
周季摇摇头:“不不不,我赌他不能,你赌他能。”
林逸轻笑一声,“既然这样,那便没得赌了。”
周季挠挠头,叹口气,“只怪这钱县令太过无用,连演戏都演不好,叫我们两个聪明人一眼就能看出他的心虚胆怯。等会他拿不出王爷想要的东西,可就惨了。”
林逸闻言,嘴角再度勾起一抹笑意:“你觉得王爷就不是聪明人了吗?”
周季:“王爷当然是这天底下顶顶聪明的人了……”
诶,那既然这样,连他们这样比王爷次一等的聪明人都能够看出钱县令在装模作样的演戏,王爷又怎么会看不出钱县令那拙劣的把戏呢?
不等周季再和林逸多说几句,吃饭的地方就到了。萧长祁自然是被仆役们领到主位上坐下,随他而来的其他官员们也都纷纷按职位资历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他们刚一坐好,就有相貌清秀的侍女们端来精美可口的菜肴,乐声响起,穿着轻薄的女子从门外款款步入屋里,伴随着乐声跳起了柔美动人的舞姿。
琉璃看着在台阶下赤脚跳着舞的少女们,注意到她们身上肌肤的颜色有些差异,仔细看还能看见她们手指处的茧子。舞女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是娇养着的,怎么会有这样大的漏洞?
再多看一会,琉璃这个跳舞的门外汉都能看出来这些少女们的舞姿根本就不熟练,很像是短短几天内培训而成的。
从这些地方看出来一些东西,琉璃的眉心狠狠的皱了起来,她不确定萧长祁有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对萧长祁低声说道:“王爷,奴婢粗见,台下这些女子看起来似乎是良家子。”
这些女子分明就是庄户人家或者城里的普通人家养大的寻常女儿,一般情况下是绝对不会去当舞女的。
舞女平时再怎么被教习娘子们仔细娇养着,也改变不了舞女们只是最低等的奴籍的事实。能有良家子的身份,谁愿意自甘堕落成一辈子低人一等的奴婢。
就说琉璃吧,她如今当奴婢已经当到奴生顶峰了,可她最大的心愿,却只是脱离奴籍,当一个普普通通有户籍的寻常百姓。
萧长祁目光深沉,扫视着场中舞动的女子,问:“你可确定?”
琉璃点头道:“奴婢确定。奴婢幼时在村子里长大,很熟悉村子里十四五岁的少女是什么样的,台下跳舞的女子里,至少有一半在不久前都是平凡的农家少女。”
萧长祁不动声色,将落在台下的目光收回,回到自己桌子上的各色菜肴上。
狮子头、酒蒸羊、葱醋鸡、切的薄薄的烤鸭片、开水白菜、如意糕、葡萄酒……
也是难为钱县令能够在这个道路封禁、全城遭灾的时候还准备好这么多好酒好菜了。
萧长祁看着这些散发着诱人香气,让人胃口大开的菜肴,眼里却没有半分高兴的色彩。面对桌上的美食美酒,台下的貌美女子,他想起的是刚刚一路从城外走进来,看到的街道两旁那些瘦骨嶙峋,面黄肌瘦的百姓们。
那些被暴雨冲走了所有家当的百姓在这时候说不定连一个馒头都吃不上,县令府上却能够置办出这么多大鱼大肉。
呵,真是好一个为民做主的县令!
端起酒杯,萧长祁举杯轻抿一口,压抑住了心头对钱县令的怒火。只是一小口的量,他并没有醉。
本来为了新南县的安稳,萧长祁是打算先不动钱县令这个人的,最起码要等到新南县的情况稳定了以后再对钱县令进行论罪处罚。
不过今天下船以来,看到的这桩桩件件都让萧长祁对钱县令的耐心消磨殆尽。
他已经决定待会钱县令一回来便将人拿下了。
留这样的害群之马在外头,只会给接下来的救灾拖后腿。
只是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料到,钱县令还没来,台下的舞女们却出了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