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听就来了精神,赶紧往前凑了凑,问:“有他的踪迹了?这回能抓到他了?”
王胜华说:“这几年我们做了大量的工作,不定期地对该案犯家乡暗中走访。在最近的走访中,我们掌握到一条线索,近期刘安庆应该返回了家乡,他自己的房子已经破败了,回来肯定是得到他父亲家。这次说什么也不能再让他逃走了。”
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也为了亲身感受警察抓捕罪犯的激烈场景,写出一篇鲜活的现场新闻,接下来的几天,我就和几个干警吃住在局里。
大家窝在狭窄的宿舍里,饿了吃些简单的饭菜或者泡面,困了就倚着墙睡一会儿,大家熬红了眼等待着在刘家附近蹲守的同志的消息,时刻准备着出击。
那几天出奇的冷,公安局的暖气烧得不好,到了夜里,屋里冷得伸不出手。
王胜华不知道从哪儿搞来一个火炉子支在宿舍里,又搞来一桶煤,把炉子烧得通红,大家围着火炉喝热水,熬着漫漫长夜。
他们一组六个人,两个人算一班,轮流去刘安庆家附近蹲坑。轮到王胜华的时候,在我的软磨硬泡下,他总算答应带我去体验一次。
王胜华开着212北京吉普车,我和侦查员小高坐在后座。正是午夜时分,寒风从车门的缝隙里呼呼往车里灌,冻得我直打哆嗦。
我有点儿后悔跟他们来了,可是看王胜华专注地开车,小高窝在拐角里闷头吸烟,俩人都很习以为常的样子,就赶紧把身上的棉袄裹紧。
车灯像探照灯一样在黑暗寂静的街道上扫来扫去,我的心里七上八下的。
大约行驶了半个小时,车在一处废弃的砖厂院里停下。王胜华停好车,招呼我们下车。
我跟着他俩往一处建在高处的砖房走去,冷风尖刀般往脸上招呼,呛得人上不来气,我感觉自己的身体都冻透了。
屋里没有电灯,点着两根蜡烛,屋里烧着一个小火炉,一名警察围着火炉烤火,另一名警察拿着红外线望远镜站在窗前往外看。
王胜华凑到火炉前,问道:“怎么样?有没有动静?”
烤火的警察摇摇头说:“还那样,一点儿动静没有。”
王胜华走到窗前,接过那人手里的望远镜架在眼前看了看,又递给小高,转身对那俩人说:“你俩回去吧,天亮了让下一组来换我们。”那俩人答应着出门。
王胜华招呼我在火炉边的小凳坐下,自己端起火炉上一个硕大的搪瓷缸喝了几口水,喝完又把搪瓷缸放回火炉上,变戏法似的从兜里掏出一把花生米扔到炉盖上,小小的房间里立马充满焦香味。
我和他扒拉着花生米,捡烤熟的吃,他告诉我说现在待着的这个屋子以前是砖厂的办公室,建在一个小土包上,离刘安庆住的村子直线距离一千米左右,因为废弃很久了,这里平时没人来,当初他们来找蹲坑的地方,一下子就相中了这里。
小屋居高临下,刘家尽收眼底,村里的人不会在意这么个地方,因为没有人想到大冬天会有人到这个破败得四下漏风的屋子来。
那一夜,不,确切地说是后半夜,我都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虽然屋里生着一个小火炉,但是门窗都关不严实,四下透风,人就得挨着火炉坐,离火炉子稍远点,不一会儿身上就冻透了。
特别是到天快亮的时候,因为怕暴露目标,火炉子熄火了,就连蜡烛也熄灭了,待在光线昏暗越来越冷的屋子里,我们只有不断地跺脚活动着身子。
王胜华和小高半小时一换班,轮流拿着望远镜站在窗前,木雕一般望着窗外。
趁着他们交换的时候,我拿过望远镜看了下,确实看得很清晰,但是从玻璃破损处吹进来的风,一下子就把我的手指冻僵了。
虽然王胜华和小高都穿得挺厚也戴着棉手套,但是总在那里站着也是够受罪的。我这才理解王胜华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警察看着挺威风的,但不是什么人都能当,他得能吃这个苦。
那天夜里,王胜华和他的战友们依然没能发现刘安庆的行踪,但是一点儿也不泄气,每天按部就班地轮换,总是一副从容的模样。
在三个昼夜的漫长等待中,我几乎失去了信心,好几次萌发了回家洗个澡好好吃顿热乎饭和睡个好觉的念头,可是王胜华他们的精气神一点儿也不差,大家谈论着破案心得和遇到的趣事,房间里常常爆发出欢快的笑声。
第三天晚上,王胜华坐到我身边,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他活动了下腿脚,慢悠悠地点了一支烟,笑眯眯地说:“追捕逃犯学问大着呢,工作也十分繁琐。我们现在做的这个工作是最熬人的,也最能磨练人的耐心。在这之前,我们还要到逃犯家乡进行调查,要想获取有用线索,根据线索进一步追查,要想弄清逃犯藏身之处,进行跟踪以及抓捕逃犯等等,不仅需要耐心和勇气,还要有智慧。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了。”
说完,王胜华眯缝着眼睛慢悠悠地点起一支烟,一副成竹在胸十拿九稳的样子。
这时,监控组反馈了一个新情况:刘家多了两条大狼狗。
王胜华的黑脸上立刻漾满了喜色,他使劲拍了下桌子,说:“这家伙快要露头了。大家打起精神来,眼睛一刻也不能离开监控目标!”
两天后,终于有好消息传了回来:凌晨,刘安庆偷偷回家了。听到这个消息,大家都很振奋,摩拳擦掌立刻就想出发。
没想到王胜华倒像个没事人一样,冲大家摆摆手让大家坐下。他摩挲着胡子拉碴的下巴,不紧不慢地说:“刘安庆在外潜逃了多年,已经成了惊弓之鸟,而且他会武术,还有反侦察经验,咱们要选择一个合适的抓捕时机,才能不让他逃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