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夜以继日地赶路,因为改了一条偏僻的道,原本沿途的驿站就没有了。车队停下来在一些民宿休整过几次。那些民众得知迎接的是圣驾,都是又荣幸又惶恐,收拾出了不少干净的房间。
那些民众,黎西野自是让人送了些银钱表示谢意。
七月初一。
这条道实在太偏僻,车队驶了整整两个时辰,终于见到了下一个村庄。
一道篱笆立在两旁,上头的“王家村”三字格外醒目。
“殿下,请下车。”门外传来侍从的声音。
黎西野掀开车帘,地上的积水已经可以没过小腿。
整整两日,雨一刻未停。
不少官员女眷见地上的水那么高,都不太愿意下车。浑浊的雨水里有不少泥土石块,还有各种杂物,让这些养尊处优惯了的贵族们退避三舍。
黎西野倒是面不改色地下了车。
如今的风雨没有之前的大,黎西野撑了把油纸伞,直接踩进了水里,溅起小小的水花,湿了他的靴子和衣摆。
玥灵柔正打算下车,却见黎西野对她说:“伞拿着。”
黎西野的伞柄被他塞到玥灵柔手里,玥灵柔还没反应过来,她整个人就被黎西野打横抱了起来。
“你……”玥灵柔眸里有一瞬间的惊诧。他抱着她,她撑着伞,在雨中看着像幅很美的画。
“很多人看着呢……”她嗫嚅着,“你身为太子的威严不要了?”
“嗯,不要了。”黎西野说。
玥灵柔彻底没话说,只是一手攀住了黎西野的脖子,一手把伞撑牢了。
“那你抱紧点。”她埋在他怀里,声音呐呐,“要是摔了,我可是要恼的。”
“摔着我都不会摔着你,哪怕我湿透了,也绝不叫你沾一滴水。”他低头,语气轻柔,“别害羞,他们这会儿指不定有多羡慕你。”
玥灵柔此刻的确成为了众人羡慕的对象。
太子殿下都亲自下车了,还待在车里犹豫的官员们自然也下了车。但让他们不顾颜面,在大庭广众之下抱自己的夫人下来,谁也做不到。
而女眷们一个个也只能自己走下马车,埋在深深的积水里。看见在雨中的一对璧人,感到惊讶的同时,也升起数不尽的羡慕。
抱自己的妻子,其实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许多人都拉不下脸面。
众人佩服太子殿下的举止,又羡慕太子妃能得此荣宠。
村长听到这清越的男声,才注意到伞下抱着一名姑娘的男子。原本雨中视线朦胧,他又得知了这一行人的身份处于惊骇之中,满脑子更是只想到了眼前的人竟是当今圣上,就没多关注其他人和事。如今再细看,虽说在场最尊贵之人是站在最前头的陛下,可气度最好的,却是那一对雨中抱在一起的男女。
他犹豫着,摸不准那人是什么身份,怎么敢在陛下未发话时就出声?
官员又解释道:“这是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
太子殿下!
村长的眼睛顿时直了,他扑通一声跪下:“草民叩见太子殿下!”
这一声真心实意。王家村原本只是个穷乡僻壤,村民连一口饭也吃不饱,要不是太子殿下颁布了多条政策,王家村绝不可能是如今的安居乐业。
不只是王家村,楚国所有的贫困乡县,都可以说是间接受过太子殿下的恩惠。
黎西野民心这么高不是没有理由的,他这些年颁下的每一条法令,都是真真切切的在为国为民。
如今终于见到真人,村长的心可谓是无比激动,他一头叩进水里,溅起的水花把他花白的头发都打湿了,村长呛了水,却硬是把咳嗽憋了回去。
黎西野哑然,他是说过无须多礼的。让这么个老人家在雨里叩首,未免太……
所有人都不觉得有什么,庶民叩皇族本就天经地义,只有黎西野觉得微微的歉意。他并不想兴师动众,可眼下这情形,显然是低调不了的。
“你当得受万人敬仰。”玥灵柔轻声,“你免了礼,反倒会叫他们无所适从。”
黎西野明白,遂也不再强求。
村长从水里起来,也顾不得浑身湿透,说:“草民这就让人收拾屋子。不知陛下一行有没有用饭?咱们村里有个酒楼,叫百少楼,陛下与殿下可在此用午饭。”
楚帝不答话,这么个小人物,他还不屑交谈。因而出声的是官员:“那就这么办。”
村长于是挨家挨户去敲门,一一说明了情况。他重点敲了墨白家的门。
毕竟村里唯一拿得出手的酒楼就是他们家开的,村长当然要找墨白商量,不可怠慢了京中贵客。
早在大部队进村的时候,安诗君就在窗边看清了外面的状况。她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夫君,是京中祭祖的圣驾。”
虽然早知每年的这个时候,祭祖队伍会来凉州,可往年从来不会经过王家村啊?
今年也许是因为这雨的缘故,才让队伍改了道罢。
安诗君很担心墨白。他们当初找了这么偏僻的村庄定居,就是为了远离过往的一切。谁知就这么巧,偏偏今年,那队伍竟要入住王家村。而他们的酒楼,是最有可能用来招待圣驾的。
身为酒楼的主人,尊驾来临,不亲自迎接都说不过去。
要真与陛下他们碰面了……简直史诗级尴尬好么。
安诗君担心这担心那,墨白倒是面容平静,他对云裳道:“他们来了,你可以去伸冤了。”
云裳这两日还没走。现在的积水很深,路途不方便,安诗君索性就让他住到了现在。
而且云裳也在犹豫,要不要去槐花镇找太子殿下诉冤。现在好了,太子殿下直接来王家村了,这无疑给了他很大的勇气。
这简直是天赐良机。
这时,门被敲响了。
安诗君已经知道来者何人,所为何事,她看了墨白一眼,墨白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安诗君便开了门。
门口站着的是村长,浑身湿透,满身狼狈,他却浑然不顾,脸上还洋溢着兴奋的笑容:“白公子,白夫人!好消息啊!”
安诗君:……并不是很想听到这个好消息。
村长不知道他们的想法,他激动道:“我们王家村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啊,竟然能迎接到醴城来的圣驾!他们现在要找地方住,我已经通知不少村民腾出地方了。但我们村子小,地方也寒碜……我看白公子的家中与酒楼都空着不少房间,都用来招待贵人吧!还有,陛下他们中午要在百少楼吃饭。白公子,你可有福了!被陛下和太子殿下驾临过的酒楼,以后肯定座无虚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