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凌收拾餐具去厨房清洗。
程天源觉得身上有些凉，回房间去找多一件薄衬衣穿。
偌大的客厅越发空旷起来，窗外夜色清冷，屋里更显落寂冷清。
程焕然吃完猪肉，开始煮水泡茶。
“衡舅舅，喝点儿茶吧。”
薛衡脑袋昏昏沉沉，招手：“来一杯大的……我需要醒醒神。”
程焕然赶忙倒一杯上前，叮嘱：“还有些烫，等多一会儿再喝。”
“谢谢。”薛衡歉意道：“累得你也得陪我们一起熬夜。然然，要不你先回去睡吧。你明天还得上班，别耽误工作。”
“无妨。”程焕然解释：“明天没有早会，我迟一点儿过去也没关系。下午晚些离开，把工作干完就行。”
薛衡禁不住感慨：“你妈的孩子多，挑最合适当继承人的你来继承药业集团。集团那边有多多，这边有你，她现在几乎不用烦心公事，全副身心都能在家里。”
“我妈还是很忙。”程焕然笑道：“她要照顾外公外婆，还要帮忙带小竹他们，也是没得轻松。”
薛衡摇头：“我们这个年纪的人不能太闲，不然很容易会出事。你妈这样子刚刚好，不会太劳累，也不会没事干。人呐，怕太忙太焦虑，也怕太悠闲懒出病来。”
“对。”程焕然附和道：“我也觉得她现在刚刚好。”
薛衡忍不住感慨；“我跟她差不多一样大。可她比我成功多了，不止是在事业上，更多是在家庭上。”
“衡舅舅，您也很成功。”程焕然实话实说：“你事业上的成就很了不起，不必妄自菲薄。”
薛衡摇头：“没你外公提携，没你妈拉我一把，完全不可能。”
程焕然低笑：“你的能力有目共睹，不然外公为什么不提携其他人？我妈为什么做什么都拉着你一块儿？是吧？”
薛衡笑了笑，托着脑袋看着他。
“然然，听舅舅一句劝——结婚后必须生多几个孩子。”
额？
程焕然低笑：“我和安安都很喜欢小孩子，我们打算生三个或四个。”
“非常好！”薛衡忙不迭赞道：“喜欢小孩子的女人都会更爱家庭，更有家庭责任感。她能同意为你生几个孩子，证明她是一个很有爱心很爱家庭的女人。”
程焕然轻笑解释：“我年纪不小了，她也不算年轻。希望明年就能怀上孩子，不管男孩还是女孩，争取生三个。”
“好好好。”薛衡不住赞好：“以前年轻意志风发，我没怎么觉得自己的人生有大遗憾。直到这两年随着年纪越来越大，我发现我今生最大的遗憾是……孩子太少了。”
“衡舅，你……情况比较特殊。”程焕然安慰。
薛衡点点头：“我是有一些障碍，但医生说不影响生育，可能会慢一些，但不是生不了。我那时候满脑子都是工作赚钱和前途，总觉得有小涵就够了。一个都带不过来，哪里能再生多一两个。现在想来，我真的挺后悔的。”
“一个孩子也挺好的。”程焕然道：“很多家庭都是独生子女，一个足矣。”
薛衡摇头：“其他家庭可能好，但在我的家庭不行……如果小涵能多一个弟弟妹妹作伴，她会更有责任感一些，性格可能也会更开朗些。”
“嗯。”程焕然认可道：“家里有兄弟姐妹的孩子，会更懂得跟他人相处，也会更倾向开朗些，坚强些。大体而已，但也不能一概而论。”
薛衡苦笑叹气：“这是我个人的体会，不能代表所有。其实，舅舅一直暗自后悔，不希望你们年轻一辈在可以生娃养娃的年纪忘了最重要的事情，过了年纪后悔莫及却又无能为力，别重蹈我的覆辙。”
“嗯嗯。”程焕然认真听教。
薛衡靠在沙发上，幽幽低声：“有人说，生儿育女只是人生一项很重要的事，但它不是人生的全部——这话我还是挺认可的。直到我看动物世界，发现好多动物一生都在为‘生儿育女’度过，甚至愿意为生育后代心甘情愿牺牲自己。那时，我突然发现可能我们很多人没有真正理解‘生命’的意义。生命最重要的是延续，而延续靠的是繁衍后代。倘若没有后代，生命最终走向灭亡，从而消失。”
程焕然点点头：“年轻的时候可能没想那么多，只有上了年纪，经历的事情多了，才能理解生命的真谛。”
薛衡低声：“如果我天生不周正或残疾，不繁衍不生孩子也就罢了。可我还不算太差，祖祖辈辈们繁衍生息，怎么到了我们这一代就人丁凋零了呢。我后来想想，主要是我们太注重个我，只想着那时候的自己，而没有往深处想。”
“衡舅舅，您现在也蛮好的。”程焕然忍不住劝：“你事业有成，孩子也长大了，积攒的财富足够你颐养天年，也足够小涵花几辈子。”
薛衡摇头：“我是挺好的，可小涵……被我们养歪了。这几年来，她成长了不少，但还远远不够。我好不好反而无所谓，只是一想到后代的前程堪忧，就忍不住担心。我把名下的钱拜托给你妈看管，也是为了以防万一，防范未然。”
程焕然暗自心疼他，低声：“衡舅舅，您别想太多了。当父母是最难的。没有任何培训就直接上岗，一点一滴都靠自己积攒。孩子教得好，还能有些心理安慰。教得不怎么行，就各种焦虑各种烦忧。有了孩子后，很多人都是为了孩子在活。其实，大多数的父母都很伟大，都很不容易——包括你。”
很多父母都想把孩子培养得很优秀很厉害，青出于蓝，甚至是望子成龙，望女成凤。
可谁又能真正做到？
养孩子教好孩子，人类自远古时代就开始探索该怎么做，可惜时至今日都还没法整出一套所有人认可的方法来。
“唉……”薛衡惆怅道：“她生下来后，我们都不懂怎么带她。她小时候都靠老人们带，你爷爷奶奶是主力军。后来你姑姑出事，她又是可可爱爱的女儿，不是能打能抽能骂的儿子，我是百般呵护百般疼爱。错误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的。随着她的成长，我应付得手忙脚乱。你妈骂得对，我确实不会教育小涵。可我真的……已经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