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虽不解,月长情为何再一次地传唤他们,却是依旧不敢有丝毫怠慢之心。前不久她的盛怒之状,他们还历历在目,因此哪怕嘴里发苦,也都老实地,按时到了议事之处。
而如此一来,局面就变得极其的奇怪。先前偶尔还会借故不来的几人,不仅皆赶到了场,甚至还无一人迟来,便连往常最过粗枝大叶的几人,都安静地坐在下首,虽相当别扭,却也强作从容地饮起了茶。
这番改变,月长情表面上虽不动声色,心里却着实被逗乐了。不过想必任谁看到平时五大三粗的汉子,此刻却一反常态的温顺平静,都会有此反应。
月长情虽知晓他们一反常态的原因,却也不愿意点破,如此这般战战兢兢地,倒是比之前顺眼多了,至少再无一人,因她是女子,而有丝毫的轻视之心。
此刻,她倒是觉得偶尔借势发火亦是可行之事。见到底下众人因着长时间等待,有些不安后,她方才抿嘴一笑,缓缓道出了唤他们来,所为何事。
“现下打扰各位休息,实乃本宫之过。只是有紧急军情,共待商榷,延缓不得,还望在座各位体谅。”
听到原因后,在座的将领方轻轻地舒了一口气,随即使了个眼色给在场之人中,最善言辞之人,央他代表他们回答。他们也知晓自己不善言辞,唯恐再遭遇先时之事,尽是难得细心地考虑到了这些。
月长情自也注意到了底下的暗流涌动,却是未发一言,仅只是看了那个被一致推举出来之人一眼,那人想必也察觉了众人之意,苦笑一声后,方在众人眼光的炙烤下,徐徐回道。
“殿下都未曾安寝,臣等又岂敢休息。殿下之言,倒是折煞臣等了。只是不知是何事,如此重要,令殿下深夜召集臣等前来。”
听闻此言,底下众人的目光又齐齐转移到了月长情那边,他们也仅是知道这话的大概,不过听这文绉绉的语言,就觉得想必也很是得体,因此一致地等待月长情的答复。
“方才本宫下了一封战书,约敌军三日后于多南平原交战,此次便是欲与众位大臣商讨一下取胜之计。”
“这好办,他们只要不窝着不出来,俺定能杀得他们哭爹喊娘,打仗俺可还没怕过谁。”
“本宫知晓程将军骁勇善战,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敌军只怕不会在武力上与我方较个高低,如今之计,还是商量出个好计为妙。”
“殿下所言甚是,老程你还是莫要在此瞎嚷嚷了。不过殿下既唤臣等来此,想必心中也已经有了计较了吧。”
月长情听闻此话,也不再犹豫,铺开了桌上的地图,指着图上一个微小的角落说道。
“各位将军请看,此处乃是疾风谷,本宫有八成把握,敌军将在此处设防。按日晞如今的兵力来看,他们想必会在此谷中腾出三四万人埋伏,到时我军只需潜伏在后方,那此战赢家就是我方了。”
月长情说到此处,回身看了一眼面露思索的众人,接着说道:“自然,本宫亦有可能猜错,就不知各位可愿随本宫赌这一场?”
听闻此言,在场众人眼神交流了一番后,随即眼中都浮现出了一抹坚毅,他们都认可这番推论,既如此不如随其赌一场……
“臣等愿随殿下驰骋沙场,为南漓肝脑涂地,亦在所不惜。”众人下了决定后,便皆跪倒在地,高声齐喊,霎时甲胄相击之声不绝,整片营帐也因此笼罩上了一层肃穆,甚至有杀气于这等肃穆中隐隐透出。
“诸位将军请起,此战虽还不知道成败,但既然我等同心,那又有何战,我军不胜。三日后,本宫静待各位佳音。”
“定不负殿下所托。”月长情一言既毕,众将士皆垂头应是。
此时黎明的曙光已是缓缓浮现在天际,营帐之中亦是透进了些许光亮,在晨曦的笼罩下,可见众人脸上燃烧的热忱。
三日之后,鹿死谁手,虽犹未可知,可他们有着极大的信心,定当令敌军大败而逃。
而另一边,云晞也在晨光中,下达了一条条密令。
此夜,这天下间最有权势的两位女子,皆是彻夜未眠,为着那三日后的战役,殚精竭虑。不过这漫长的一夜,却没有令她们的脸上染上半点的疲惫,惟有丝丝难言的激动闪烁。
她们二人皆是见过大风大浪之人,身居高位,脸上亦很少流露情绪。不过对于对方却皆有一较高下之心,对手难逢,此战可谓她们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碰撞,若说不期待也不可能。
棋逢对手,方可酣畅淋漓,她们的期待,不是对手太弱,而是希望她足够强,强到值得她们去正视,甚至与她们相比亦能不落下风!
为此,她们二人皆严密部署,毕竟只有拿出自己的最佳实力,方能给予对手最大的尊重,而在她们看来对方确也当得起她们这般重视。
如此这般,在她们二人皆严阵以待的情况下,如流水般的命令不断地从各自的营帐中传达出去,三日也就在双方紧绷的神经中,迅速地过去了。
“诸位将士,朕就在此处相侯各位凯旋归来,你们一刻不归,朕就一刻不退。记住,你们若退,那日晞沃土就将袒露在敌军面前。你们若退,朕与日晞无数子民便将再无安全可言。他人侵我国土,你们可准他们全身而退?”
“不准!犯我日晞者,虽远必诛。”
同样的高声嘶喊声,响起在南漓军营之中。此次战役,双方皆斗志昂扬,双方皆怀着必胜之心,可胜者只能是一方,此次战役注定是一方喜,一方愁。
随着喊话声渐歇,两支大军同时向着约定好的战场而去。
而两军的统帅,此时却是极其一致地,选择了驻守在军营之中,而非随军出征。
她们皆是理性之人,自是知道自己随军前去,虽可提升士气,却是利远小于弊。
毕竟战场凶险不可测,若是她们有个万一,远非这点士气可以比拟,更何况此次的战线拉得太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