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婉笑出声来，她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所有的悔恨已经在无言中表达。
一时未喘息过来，钟离婉哇的又吐了一大口鲜血来。
何青欢下意识的上前一步，被钟离婉抬手制止了下来。
“青欢，你是不是见过她了。”钟离婉嘴角还沾染着鲜血，却连抬手去擦的力气都没有，连声音都开始有气无力起来。
何青欢柳眉微微蹙起，这个时候她知道自己不应该还站在这里等钟离婉说完，但人之将死，她又无法打断钟离婉。
“嗯。”
“你带我去见她一面好不好？”
钟离婉目光迫切的看着何青欢。
到现在，钟离婉对那个鲛人到底是个什么感情，从她的面上就已经能全部看的出来。
只是不知道她还能不能熬到那里。
“可以，但是要许祁渊同意。”
钟离婉笑逐颜开。
“谢谢你青欢。”
没有意外的，许祁渊同意了去郡辽国的事情，钟离婉的身体已经撑不起了，临终之前想要做的事情，再拒绝将没有意义。
许祁渊原本就有要去郡辽国的打算，他早就将一切都安排妥当，择日便启了程，朝郡辽国而去。
此行不仅多了钟离婉，还多了赵进，面上是作为大夫护送钟离婉，但从平日里的作风上来看，他和钟离婉的关系，绝不简单。
赵进的一双眼睛从未从钟离婉的身上离开过，寸步不离的跟随，而钟离婉也待赵进如亲友一般，并不生疏。
似是看出了何青欢的疑问，许祁渊给了何青欢答案。
“赵大人原本是郡辽国的谋士，后跟随母亲来到了天齐国。”
钟离婉现在虽然老了，但不难看出年轻时候也是个美人胚子，否则也不会做到男女通吃。
赵进是个很有自知之明的人，他只要能默默守护在钟离婉的身边就好，钟离婉也很信任他，在生下许祁渊去山上做尼姑的时候，将赵进留下来看护许祁渊。
而赵进更是不负众望，顺利的爬上位，护在许祁渊身边，助他一臂之力，这也就是在许祁渊上位以后，谁都换了，却独独没有换下赵进的原因。
听许祁渊说完，钟离婉回头看了一眼赵进，平日里的酒鬼，此时无微不至的守在钟离婉的身边，眉眼间都是柔情。
怪不知道他会忽然间讨厌自己，这大抵和钟离婉脱不了干系。思及此，何青欢忍不住笑了笑，释怀了。
钟离婉的身体已经垮了，吊着一口气赶路，历时一个月来到了何青欢当初掉下去的那个洞穴中，洞穴的入口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掩盖上，何青欢按照自己的感应，来到了一处修着祭祀台的海边。
这里四周很空旷，只有一座祭祀台建在这里，旁边是一座悬崖，悬崖下便是大海，看起来有些诡异，但因为上面什么都没有，何青欢也并没有想多。
她让钟离婉将那金黄色的鳞片拿了出来，道：“我待会儿带你下去的时候，你拿着这个，可以在海中自由行动。”
钟离婉点了点头，握紧了手中的鳞片，后转过身看向许祁渊。
“小玄，母亲走了。”
她笑着同许祁渊说，也是多日来，第一次眸中有了光。
这一别，恐怕就是永别。
许祁渊眼底微红，他走上前抱住了钟离婉。
“下辈子，不要再抛下我了。”
“好。”
何青欢护着何青欢跳下悬崖，有了何青欢垫背，钟离婉落水并没受到多大的冲击力。
她带着钟离婉按照感应的方向，来到了那开合的大蚌前，棺材还依旧摆放在那里，大蚌也依旧开合不断。
然而等到钟离婉靠近的时候，那大蚌却在合上后，再也没有开过。
何青欢将棺材打开，露出里面栩栩如生的女鲛。
当看到那女鲛的时候，钟离婉瞬间泪如雨下，她一点点的挪到了女鲛的身边，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抚摸向她的面具。
何青欢知趣的退开身，留下空间给两个人。
钟离婉想要揭开女鲛人的面具，不敢她使出多大的力气，都没能再将面具揭开。
而曾经，这层面具是她想要摘下便能够摘下的。
“阿离，我来了。”
钟离婉握住女鲛人的手，海中的触感极不真实，但却还是能依稀感受到那熟悉的柔软触感。
“你知道吗？当你告诉我你怀孕了的时候，我嫉妒疯了，明明说好了只会追随我一人，你为何要移情别恋？所以我便杀了那个孩子。”
“阿离啊，你若是再等等我，你再等等我我便能和你双宿双FEI了，你为何不等等我呢？”
“我爱你，下辈子你能不能还来我身边，陪我。”
初见她的时候，她就是个乞丐，什么也不懂，连名字都没有，于是钟离婉从自己的名字中摘了一个字给她，唤她阿离。
当阿离那夜从背后抱住她，告诉她，她喜欢她的时候，钟离婉惶恐了，因为她心动了。
她告诉自己，是因为讨好许崇，才出卖的阿离，但只有她自己知道，是因为阿离告诉她，她遇上了一个憨厚老实的男人，她想要和那个男人过一辈子，和她生孩子，那个时候，钟离婉嫉妒的发了疯，不惜出卖她，将她腹中的骨肉弄死。
钟离婉是自私的，后来被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钟离婉才开始后悔，后怕，怕她再也不来找自己。
怕她恨自己，于是逃离世俗，多年过去了，终究未能逃得过心中的枷锁。
她转过头看向何青欢，何青欢这才上前来。
“我不上去了，青欢，求你将我和她葬在一起好不好？”
钟离婉知道，自己已经撑不住了，能撑到来见她，已经是极限。
何青欢默声点了点头，看着钟离婉进入棺材内，和她拥在一起，彻底的闭上了眼睛。
何青欢心情沉重的合上棺材，在棺材前静默了半刻，才往上游去。
因为顾忌世俗的眼光，最后却得到了终生的遗憾，到底值不值得。
何青欢没有按照原路返回，她游得远一些，从另一片稍低些的地方上岸，等到鱼尾变成了双腿之后，才开始按照原路返回，回到那祭台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