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却是不知,因她这一行,导致了日后无数个梦醒时分的纠结和彷徨。只是现下的她却已经无暇他顾,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挤出,却不知为何人流又向她这边涌来,只能无奈感叹凤临的风气竟比日晞还要开放。
不过接下来人群中低低的絮语,却让她浑身一僵,原来自己也逃不过自恃甚高的人性通病。
“听说清娆姑娘要来,我可是大清早就到这城门口等着,就盼着能一睹真容。”
“就不知道是不是个美人,可别让本公子失望了。”
“那可是凤栖第一大家,一曲千金,纵如此依旧是王公贵族趋之若鹜,铁定是个佳人。”
“那可不一定,没准人家是因着精研阴阳互补一道……”伴随着话语声的,是一阵夸张的挤眉弄眼。
云晞轻轻摆首,她已知道来者是谁。清曜如白莲,妖娆若彼岸,不过短短三年,清娆之名,不说已经传遍这天下,至少已是传遍凤临,便是她身在日晞,亦有耳闻。
不过她的眼神中却并没有被忽视的不满,相反盛满了骄傲。
是的,骄傲,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骄傲,她见证了她从含苞到盛放。这三年来,她一直在关注她的成长,只能说她没有让她失望。
有香车自城门而来,迤逦过一地的暗香。纱帘半遮半掩,萦绕出美人妖娆的身姿。有玉容自升腾的烟气中若隐若现,让人一眼后便难以忘怀,只盼能一睹再睹那神秘面纱下的娇颜。
街旁的人群开始沸腾,云晞能听到的只有不断响起的清娆之名。在这样痴狂的呼声中,却有一抹笑自笼罩了多日的阴云中溢出,轻轻浅浅带着认可和欢喜。
一刹那连原本喧嚣的街道都为之一顿,众人只觉得在那一笑间好似清风明月,便连呼吸都是一种亵渎。
坐在马车上的清娆,无意中的探头,便看到了那个处于人群中,偏偏愈发显得超然于世外的人。
这一刻,若是那些王孙公子在这一定惊讶异常,纵使倾城宝物,正妻之位都无法打动的那枝傲梅,竟只为看见一个人就能激动至此。
云晞露出安抚的笑,对着不顾一切欲跳下的清娆,微启薄唇,快速吐语:“你做得很好,若是方便,我会亲自去看你。”
清娆懂唇语,明白这番话背后的深意,微含激动的坐回车内,她知道云晞极少会赞人,可见她做得当真很好。
可是,这还远远不够,不够她为父亲沉冤得雪,不够她亲眼看到一个王朝的倾覆,毕竟她的仇人手握着一个国家的权柄。
想到此,她已全然冷静,恢复了刚才的模样。
云晞没有对她突然的冷淡不满,反而对她愈发的赞赏,这三年的风霜,没有打折她的骄傲,相反她已经看到一颗抹去遮掩的明珠,正在用她自己的力量,熠熠闪光。
马车徐徐离去,她转身朝与马车相反的方向走去,不曾回头,只在心底轻语:“清娆,凤栖再见,这一天总归不会再遥远。”脚下的步伐徐徐,却极快的朝远处观望着的如风和曲深深走去。
“谢兄,清娆姑娘早就离远了,还是别看了。”谢公子坦然的收回眼神,“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他可不觉得这样直勾勾的欣赏美人有什么过错。
况且美人并不罕见,能容纳进心里却只有一个,那看得再多,也不过犹如浮云飘过天际,经过亦不会留下痕迹,那多看几眼又有何妨。
“就是,我本来还想去找雪哥哥你的,谢哥哥一定要在这里看这什么大家,不过是风月场所里走出来的罢了,有什么好看的。”云晞表面不动分毫,内心却不免有点反感,她只是随意一提,如风虽在看,眼神却不动波澜。
只是曲深深却在爱情里失去了理智,她这番调侃反是连累了清娆,那样一个透彻的女子,为了家仇弯下了自己骄傲的枝条,但也不是谁都可以践踏的!
“深深,她们也是为了生计,怎可心生轻视之意,以后再不可如此言语。”此话言必,曲深深深感委屈,云晞却是深深看了如风一眼,直觉得谢公子当真是贵族中的异类,但是不可否认,她自己也是。
三人遂不再言语,朝原本一开始就打算去的首饰店走去。在他们离首饰店门口不远,掌柜就已经急匆匆的迎了出来。
“曲小姐今日到访,当真令小店蓬荜生辉,恰好最近刚到了一批新货,最是匹配小姐。”说着就带他们三人朝二楼走去,一楼皆是些凡品,珍品展于二楼。
几乎一眼,曲深深就看中了一镶满淡紫宝石的银簪,这根簪子通体银光闪烁,宝石剔透似有一泊碧水在其间流淌,却是难得一见的珍品。曲深深瞥一眼那根簪子,再瞥一眼如风,眼中渴盼之意已毋需言语。
如风见状,将头扭开装作未曾看见。这般僵持之下,云晞无奈将此簪买下,递给曲深深时,却被她一把摔在地上,抹着眼泪就向街上奔去。
如风只好前去阻拦,云晞拾起被摔在地上的簪子,慢悠悠的向他们所朝的地方踱去。至于那根簪子,在她缓步前行中,早已变成了粉末,她从来没有接受别人不要的东西的习惯。
她悠悠的走着,行至一个街角,脚步却渐缓,直至停下。
“谢哥哥,我喜欢你,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欢深深的吗,为什么你变了?”耳边是一人奔溃的嚎哭,夹杂着如风絮絮的安慰和娓娓的婉拒。
听着这样一番闹剧,云晞却突兀的捂住了自己的心口,她刹那明白为什么她会一反常态,对一个丫头另眼相看,原来不过是因为嫉妒。
她原本以为终她一生也不会有这样的经历,因为她早已拥有了世人艳羡的一切,权势地位,金钱财富,乃至于样貌身姿,可是她就在今日,在这样狼狈的场景前,感受到了这种情绪。
虽淡,但是无法欺骗自己,它确实存在。
她在嫉妒,嫉妒这样一个无忧享受宠溺的少女,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