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妖怪!你不是神仙吗?”
夜擎似笑非笑,“我已跌落神位,现在就是妖怪。”
我眼中映出他满不在乎的模样,心脏倏然一阵抽痛。
见我脸色一点点变得复杂,他又抬手,往我额头上弹了一下,“小蠢货,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我抿紧嘴唇,摇摇头,不肯说话。
他牵着我的手,继续往前走。
“在想……我跌落神位,都是你们唐家族人的错,你很自责,是么?”
他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刚好戳中我的心事,我的头越来越低,也越发难过。
在他面前,我甚至有一种我就是罪人的错觉。
“你可知,那条彩色巨蟒是何来历?”
沉默半晌,他忽然开口,转移了话题,我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脑中浮现出那条巨蟒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场面,不停摇头。
夜擎默了默,“彩色巨蟒,名玄锦,两百多年前,上天梯,登临神位。”
“神?!”我睁大眼睛,吓了一大跳。“可……可他不是蟒蛇么?!”
夜擎勾了勾唇角,笑的戏谑,“是不是同你认知中呼风唤雨的神仙不大一样?”
我疯狂点头,彩色巨蟒虽然大,也吓人,但它就被一支盒子捅死,面对天心的恐吓时,还选择避让,这哪像神仙?
而且……巨蟒是我捅死的啊!
我一个凡人,能杀死神?!
“玄锦虽然成神,但他在凡间,只能保持成神前的真身形态。”
夜擎神色幽幽,“我虽为蛟,但与蛇一样,登临神位以后,都会化身为龙。龙,只能有一位。”
“我当年跌落神位,有你们唐氏一族的原因,也不尽然是,这一切背后,都有玄锦的身影。”
“凡事冤有头债有主,你们唐氏在这次事件中,扮演的不过是傀儡角色,没有唐氏,也有魏氏王氏……”
“本座虽不是什么大度之辈,但也不至于下手报复一群愚昧无知的凡人。更何况,你们唐氏一族,已经因为那件事遭到了报应。”
夜擎条理清晰地叙述完,我呆呆听着,直到快下山,才消化完他的每一句话。
因为那日偷听到师父与夜擎的谈话,我只要每每想起此事,便愧疚不已,如今听夜擎一言,心中负罪感忽然减轻不少。
不过也是,我们祖祖辈辈都是凡人,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将一位神仙弄下神位?
至于我……我可全靠盒子,可以说,杀死玄锦,基本没我什么事,全是盒子的功劳。
想起盒子,我连忙追问,“盒子究竟是什么宝物?竟能杀死一位神仙!”
夜擎蹙眉,他思索半晌,才缓缓道:“不大清楚,从未见过。这盒子里,有一股很强大的力量,比之神力也不遑多让。”
“盒子应当杀不死玄锦,只是当时谁也没想到你会突然出手,他也不知你个人类小姑娘手里有这种宝物,一切不过都是阴差阳错罢了。”
他一面摇头,一面又觉得有些可笑。
自四百多面前,他被玄锦阴了一道后,两人便结下血海深仇。
这么些年,他一直蛰伏着,韬光养晦,希望有朝一日能够报仇雪恨。可谁能想到,他的仇人竟以这样稀里糊涂的方式死掉。
而且,他还吞掉了玄锦的龙丹。
他忽然转过头,我猝不及防撞上他的胸膛,连忙捂着额头后退。
夜擎低下头,唇角轻轻上扬,附在我耳边,嗓音低沉,又具有磁性,“而且啊,小蠢货,不论唐家人对我做了什么,你给我送来玄锦的龙丹,便足以功过相抵。”
我兴奋地睁大眼睛,直勾勾盯着他,“那是龙丹?你是不是可以重新变成神仙了?!”
夜擎缓缓摇头。
我的脸皱成一团,“怎么呢?”
他抬起手,我以为他又要弹我的额头,飞快捂住,他的手僵在半空,凝视着我,忽然低低笑出声。
夜擎的手伸向我的脸颊,用力捏了一下。
我不满极了,捂住脸,瞪他。
夜擎唇角上扬,心情极好,双手背负在身后,慢慢往前走,“无论是成神,还是跌落神位,都不是那么简单。”
“我说玄锦暗算我,其实,这只是一个原因。”
我跟上他,“还有什么原因?”
夜擎顿住,抬头,“天意。”
“啊?”我一阵懵,听的云里雾里。
夜擎垂眸,凝视着我,“除却跌落神位以外,我这一生,没受过什么苦难,修炼天赋又是同族顶尖。我只需要一直闭关修炼,便自然而然跨入神的门槛。”
默了片刻,他又补充,“我缺少劫难,担不起神之名。”
“什么劫难?”
“大抵是,情劫。”
……
雾县,清晨薄雾缭绕,笼罩着整个县城。
农民们挑着一早就摘好的青菜,走完长长的山路,抹着汗,找到最好的位置坐下。
有钱人还没起床,直到太阳升起,佣人进屋拉开窗帘,他们才慢慢睁开眼睛。
早餐早已经准备好,他们就不爱吃包子油条粥,家里特地请了西餐大厨,每人餐盘里摆好三明治,一杯鲜牛奶。
这样大一个庄园,餐桌上却只有两个人。
唐家一向子嗣稀薄,尤其是我爸这一辈,因为我没去献祭,基本上每对夫妻最多只能生下一个孩子。
族长唐晖亦是如此。
他和他妻子莫柔面对面坐着,唐晖嚼着三明治,皱眉看着妻子,“你的脸色不太好,昨晚没睡好么?”
莫柔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我和你睡一张床,我睡得好不好你心里不清楚?”
唐晖在外人面前一向强势,难以想象,面对妻子的怒火,他只是默默承受。喝了一口牛奶,他慢吞吞说:“我睡觉沉……”
莫柔撂下叉子,用力揉着太阳穴,眉毛拧成一团,“我总觉得,这家里,好像有个人在监视我!”
“我说,唐晖,你去请个道士来吧,来咱们家做做法,我实在受不了了!”
唐晖一噎,小声询问:“和尚行不行?”
莫柔彻底崩溃,猛的站起来,端起盘子,劈头盖脸地砸在唐晖头上,她抓着头发,面容扭曲,“都是你个天杀的!你好端端得罪金亭山干什么?你以为你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现在好了,没道士愿意来我们家,儿子也半死不活!你给老娘去死好了!”
面对现场上演的家暴,我站在角落里,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