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嘴角划过一抹阴笑,手指微微动了动,正准备发功,但,过了好几秒,都没有事情发生。
宋语的脸色逐渐转白。
一条黑色的小蛇慢慢爬上她的手腕,她浑身一震,死死瞪大眼睛,一动不敢动,额头滴下一滴豆大的汗珠。
“这是……”那道明媚清丽的嗓音正在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畏惧。
自从我给了夜擎彩蟒的内丹以后,夜擎的功力突飞猛进,成神只差临门一脚,妥妥的半神。
神血对于人类来说,影响基本为零,你看柏山师叔,他在成神前,可曾有过半点神灵的架子?跟公园里遛弯儿的大爷没什么区别。
但异界生物就不一样了,比方说怨魂天生就能压制普通阴魂,白狐天生就比别的狐狸高贵。在异界中,存在血脉压制。
不知道宋语是个什么东西,但绝不是半神,夜擎一爬到她手上,就有一股毁天灭地地恐惧朝她袭来。
她现在根本没空想为何施展不出法力的事,满脑子都是怎么逃走、怎么保命!
黑蛇的竖瞳幽幽地盯着她,吐出分叉的蛇信子。
宋语咬碎一口银牙,恨恨地盯着我,恨不能将我千刀万剐,“我在江湖行走这么多年,这是我第一次栽跟头,算我倒霉!没想到你这个小丫头片子居然能和半神牵扯上关系!你放我走,我将金子的秘密和这栋宅子的秘密全都告诉你,这栋宅子,以后也是你的了!”
她露出一副割肉的表情,但除了最初的恐惧与慌张以外,她已经淡定很多,看起来胸有成竹,似乎笃定了我会接受她的条件。
我不禁疑惑,这栋宅子,有这么大的诱惑力么?
这时,一道响亮的巴掌声打破寂静的夜色。
“既然如此,那我想和唐沅你做个交易,宋语刚才给你许诺的好处,我都可以给你,我的条件是,把宋语交给我。”
我和宋语齐齐抬头看去,只见朦胧的夜色中,走出来一个身形颀长的男子,身穿月牙色长衫,手里拿着一柄折扇。
宋语惊呼,“堂哥!你……”她的话语声戛然而止,脸色一沉,死死盯着宋祁的脸,眼中翻涌着令人触目惊心的怨毒,“不对,你不是我堂哥,你是谁!我堂哥呢!”
我的心思急急一转,似乎,我之前的猜测有些问题,宋语并不是这里唯一的主人,还有个主人,叫宋祁。
宋语很怕宋祁,而宋祁也是出了宋语以外,这里唯一姓宋的人。
我盯着宋祁,准确来说,应该叫他季思衍,“你要宋语干什么?”
季思衍拿着折扇转了一圈,嘴角浮起一抹吊儿郎当的笑,“唐沅,我奉劝你一句,你太弱小了,有些不该你管的事你不要管,也不要打听,小心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
他那副轻挑的模样,安在宋祁那张霁月清风的脸上,简直怪异至极。
我现在才明白季思衍原来那张脸有多适用,虽然长得平平无奇,仅能称得上清秀,但什么风格都能驾驭,特别适合他这种精神分裂的人。
我盯了他一会儿,竟然忍不住想,他要是去做演员,一定很合适。
都是什么奇奇怪怪的想法,我摇了摇头,“我对这些东西都没什么兴趣,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只想好好活下去,仅此而已。我无意打听你的隐私,我只是担心你用宋语干坏事。”
季思笑了笑,“那你不用担心了,我可以当着你的面杀了她。”
我惊讶道:“你要她,就只是想杀了她?”
季思衍微笑颔首。
宋语开始剧烈挣扎。
这种被摆在桌上被当作谈判物品的感觉让她很不好受,仿佛她就是一只待宰的羔羊,这两个人随随便便几句话就能决定她的性命。
“我错了!”她冲我低声哀求,“你别把我交出去,我保证,只要你放我离开,我立刻就去城隍庙,等着阴差来拘我!我轮回转世,决计不再害人,求你放了我!”
宋语声泪俱下,脸颊上挂着两行清泪,配上她那苍白如纸的脸,在月光的映照下,竟有几分楚楚可怜。
我犹豫不决。只听得季思衍冷哼一声,眼底尽是不屑与厌恶,“唐沅,你看看这宅子里的三十多个人吧,全是这个毒妇害死的!即便把这些人放出去,他们也会成为傻子,一辈子都治不好!你居然想要听信一个毒妇的话,你是蠢货吗!”
宋语泪流满面,只知道不停地说“我错了”“我错了”,看着叫人心疼,可是,再看看宅子里的三十多个佣人,还心疼得起来吗?
我在心中拷问自己。
那天,如果不是季思衍救我,我就被宋祁玷污了额,如果不是夜擎来得及时,我根本没有和宋语摊牌的机会,还不知道要在这里蹉跎多久。
宋语和宋祁,有资格受到原谅吗?
不能因为我足够幸运,没有惨死在宋语手中,我就替那三十多个人原谅她。
可是,我们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没有处置她的权力。
我犹豫了一会儿,看向季思衍,“我听说,地府会根据人做过的恶事惩治,每个人的生平都是一本厚厚的书,由判官批改。”
“你也知道,是生平啊?”季思衍眼中划过一抹浓浓的讽刺,“宋语早在一百多年前就死了,你觉得,这一百多年里她做过的恶事,会被记载下来吗?”
说罢,他用力一拂袖,扭过头,只留给我一张生气的侧脸,“行了,你想放走她就放吧,不过我警告你,你现在可是活人,以后她害死一个人,都会记在你头上!”
我忽的愣住。
是啊,我只想着那无辜的三十多号人,却没想过以后可能会出现的受害者。
他们可能是谁的孩子,可能是怀孕的妻子,可能是谁一直挂念着的父母……
他们凭什么,要因为我的一时仁慈,承受死亡的痛?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暗自在心中做了决定。
趁我思索之际,宋语猛地挣开我的束缚,可她却没有逃跑,竟然是朝着季思衍的方向跑去,脸上又哭又笑,“我知道你是谁了!季思衍!一百多年了,你还是不肯放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