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他离开的背影,眼泪再一次控制不住往下掉。
这人怎么可以这样冷漠无情!
明明他把我推倒的!
我的手肘疼成这样,到底谁是始作俑者啊!
他怎么好意思这样甩甩袖子就离开的!
没过多久,两个侍女走进来,送进来一大堆跌打损伤的药,我冷眼看着桌子上五颜六色的药瓶子,一下子气笑了。
你说他不关心我吧,他还挺关心我的,你说他要是关心我吧,他对我又挺冷漠的。
手肘摔得破了皮,鲜血泥泞成一团,看着格外恐怖。
我只有一个人,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给自己上药。
上药的过程煎熬又痛苦,咬着牙在心里把国师给骂了八百遍,上好药之后,我穿好衣服,气鼓鼓地跑出去。
这人把我弄伤了就跑,留我一个人生闷气,他不知道跑到哪里去潇洒了,这个世界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我非得找到他不可!
在院落附近转了一圈,没瞅见国师的身影。
我的脚步一转,往前面走去。
国师居住的院落,位于冯家最偏僻安静的地方,正常人根本不会想到,这里竟然还有人住。
往前走走,才是冯家人居住的。
在这里找不到国师,那国师肯定在前面,我估摸着,他应该是和冯思远在一起。
灯笼挂在屋檐下,散发着幽幽的光芒,驱散了附近的黑暗。
走了一段路,就到了屋落拥挤的地方,旁边是假山碎石,在漆黑的夜晚,黑乎乎的一片,像是一只蛰伏的巨兽。
耳朵里传来女子细碎的呜咽声,我的脚步一顿,朝着声音的源头看过去。
只见假山后面,有一团人影在耸动,看那样子,正在朝这边一点点爬过来。
苍白的月亮悬挂在天上,这一幕十分诡异惊悚,但我竟然没有想要逃跑的念头。
原因无他,那哭声实在是太过痛苦……痛苦得根本不像是阴魂发出来的声音。
这是一个人。
等她爬近了,灯笼暖黄色的光映照在她的脸上,透过血迹斑斑的头发,我看见了她那张破碎不堪的脸,鲜血斑驳不堪,半张脸的皮肉被狠狠撕去了,露出底下白森森的骨头,眼眶没有皮肉的包裹,眼球直白地露在外面,看着叫人惊心动魄,忍不住怀疑,这眼球是不是随时都是掉落下来。
我吓得倒吸一口凉气,尖叫声控制不住地从喉咙里溢出来,连连后退,直到后背贴在了冰冷的柱子上,才有几分心安。
这……这……这真的还是个人吗?
即使是阴魂,也不会这么恐怖吓人!
她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嘴唇上下开合,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唐……沅。”
理智回归少许,通过她身上略微眼熟的衣服,我的心头隐隐浮现出一个猜测,不敢置信地问:“你……你是冯燕衣?”
她小幅度地点了点头,忍着身体的疼痛,继续朝我爬过来。
我吓得连忙往外跑,跑了好长一段距离之后才停下来,冲她尖叫:“你不要过来!又不是我把你害成这个样子的!冤有头债有主!”
冯燕衣的动作一顿,她慢慢抬起头,朝我露出一个无奈且疲惫的笑容,只不过,在她现今这张面目全非的脸上,这笑容只剩下惊悚和诡异。
“你看看我现在这个样子,还能对你做什么?你有什么好害怕的?”
她的声音难听且嘶哑,像是被大火灼烧过声带。
难以想象,曾经花枝招展的傲气大小姐,竟然变成了如今这个模样。
冯燕衣其实一直长得都不算太好看,但不管怎样,我是真真切切地见过她身为冯家大小姐时,那张扬明媚的模样。
再看看眼前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一时之间,实在难以接受。
我作为一个外人都无法接受,更不要说冯燕衣本人有多难受。
“你是想对我说什么吗?”
冯燕衣垂眸,索性整个人都趴在地上,也不费力往我这边爬了,“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吗?你也别说你没害我,你在我身上下毒,我早就知道了。”
我的心脏重重一跳,强行掩饰住脸上的心虚之色,“你没有证据,可不要乱说!”
冯燕衣:“你还嘴硬什么啊?我现在这个样子,能对你构成什么威胁?你不承认就算了,我本来也不想跟你说这件事。”
“我问你,那个长得和五爷一模一样的男人,你知不知道他是谁?”
我迟疑片刻,一个大胆的猜测浮上心头:“是他把你变成这个样子的?”
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国师那张冷冰冰的面庞,再看看冯燕衣面目全非的样子,这确实是那个人能做得出来的事。
冯燕衣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低声喃喃:“看来你认识他……”
我连忙撇清自己和他的关系,“你不要误会啊,我确实认识他,但是,不是我让他把你弄成这个样子的!”
冯燕衣抬起头,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嘴角扯出一抹苦笑,声音虚弱至极,“若是以前,看着你这幅样子,我肯定会以为你在装,但是,今天这件事确实和你无关,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
她就吊着那一口气,说话不上不下,似乎随时都会咽气。
我很想叫她别说了,要不然还是抓紧看病吧。话到了嘴边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我和她都心知肚明,她这个样子,哪里还有活命的机会?
冯燕衣神情执拗,拼着最后一口气,断断续续地说:“你能不能告诉我……告诉我……五爷去哪里了?那个男人……他肯定……对五爷做了什么……”
说到这里,冯燕衣忽然睁大眼睛,一滴泪水从眼角滑落,嗓子猛地提高,“那一年,我被人推进水里,是五爷……五爷救了我……我一直都记得……我只是想做他的妻子……为他生儿育女,以报……以报他的恩情……为什么……为什么!”
最后一个字,几乎是咬着牙说完的,说了最后一句话,她吊在嗓子里的那口气,也就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