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这张平平无奇的脸庞,加上浑身冰冷的气质,就像个打手,跟在我身边倒也不维和。
那位姓萧的公子过来时,我坐在帘子后面抚琴,夜擎和黎落落分别站在我两边。
来人身穿深紫色长袍,手里拿着一柄折扇,透出一股雍容华贵的气息。
仅仅只是一个模糊的身影,就让我立马确定,这人是白霖无疑。
指尖勾勒琴弦,一曲毕,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开帘子,白霖站在距离我十步远的地方,静静地凝视着我。
我抬起眼眸,眸子里含着一抹盈盈笑意:“萧公子。”
随后,白霖的目光落在黎落落和夜擎身上,冷声吩咐:“你们先出去,我和阿圆姑娘单独说一会儿话。”
夜擎连眼皮子都没抬,“老板吩咐过,任何客人都不能与阿圆姑娘单独相处。”
白霖微微蹙眉,我笑了笑,起身解围,做了个“请”的手势,“萧公子这边请,知道公子过来,我特地令人准备了上好的碎雪茶。”
白霖跟在我身后,压低嗓音:“你为什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方?”
“嗯?”我的脚步一顿,眸子里带着些许疑惑之色,“公子这话是何意?我本就是老板训练已久的舞姬,谈何沦落?”
白霖停顿半晌,看向我的眼神里带了几分深意,试探性地唤道:“唐沅?”
我的眼睛微微睁大:“唐沅是何人?”
白霖抿紧嘴唇,上上下下仔细打量我,不再言语了。
我没在意此事,拉着他在桌边落座,倒了杯热茶,絮絮地说着神都近来的趣事。
然而,白霖始终望着我发呆,一句话也没说。
说着说着,我便觉得没什么意思,扭过头去,淡淡道:“公子若是不想同我说话,便自行离去吧。”
白霖直勾勾地盯着我,思忖片刻:“你不可能不是唐沅,你耳朵后面有一颗小痣,和唐沅的一模一样。所以,你就是她,而不是说你们俩只是恰巧长得一样。”
我的脸上充满了疑惑之色:“萧公子,我真的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白霖盯着我看了半晌,忽然,他凑近前来,猝不及防地抓住我的手腕。
我吓得花容失色,惊呼一声。
就在此时,夜擎飞快出手,单掌击在白霖的手肘处,白霖吃痛,不得不缩回手。
他带来的护卫立马上前,拔出腰间佩剑,眼眸里泛起淡淡的杀意。
原本还算融洽的气氛在这一瞬间凝滞。
白霖抬起手掌,那两名护卫迟疑了一瞬,后退一步,收好佩剑。
他静静地打量着夜擎,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好快的身手,不知阁下师从何人?”
夜擎站在我身后,冷声道:“无名之人罢了。”
白霖淡淡道:“我虽然不算顶尖高手,却也是从小习武,身手在普通人中也算是上乘。可方才阁下出手的时候,我竟然丝毫反应不过来,不仅如此,就连我身边的护卫,也慢了半拍。”
闻言,那两名护卫脸色煞白,匆慌下跪:“公子恕罪!”
白霖端起茶盏,轻轻吹了一口气,面色无动于衷:“起来吧,不怪你们,我既然带你们出门,你们的实力我自然是认可的。我只是没想到,在烟花巷中,竟然有这样的高手。”
夜擎敛眉道:“江湖之人,漂泊四海,如今厌倦了刀尖上舔血的日子,便来醉红楼做一名打手。”
白霖展开折扇,饶有兴味地打量着他:“醉红楼的老板给你多少价钱?我出十倍,你来做我的打手。”
我身后忽然传来“噗嗤”的笑声。
顿时,房间里的注意力全都被这道笑声吸引了过去。
好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看过来,黎落落连忙捂住嘴巴,强忍笑意:“咳……抱歉,你们……继续,继续。”
白霖认真询问:“你笑什么?”
“我笑你像个傻子……”
白霖脸上的笑意蓦然僵住。
可黎落落是谁?天不怕地不怕的千金大小姐,即使知道眼前这人就是当今皇帝,她也没有半点怕的。
早知道,前几个月的劫走皇后的行动中,她可是主力。
黎落落把玩着垂在身前的小辫子,笑道:“你可不就是个傻子么?这都看不出来?浪迹江湖的浪子,肯收了那颗四海为家的心,当然是因为遇到了相守一生的人啊。他才不在乎什么打手的价钱,他啊,在乎的只有阿圆姑娘。”
白霖的视线在我和夜擎之间游移,语气冷了几分:“如此说来,名满神都的阿圆姑娘同江湖上的侠客两情相悦,倒是我横刀夺爱了。”
我掂起一颗荔枝,一边慢慢剥着,一边斜眼瞅着夜擎,嘴角勾起一抹笑:“你喜欢我?”
夜擎抿紧嘴唇,眼眸低垂:“属下不敢有那样的心思。”
闻言,我转头朝白霖抛过去一个笑,“公子听见了,他没有那样的心思。”
“是吗?”白霖的面庞仍旧是冷的,但比起先前,却缓和了不少:“不敢有,那就是有,却不敢。”
夜擎彻底不说话了。
我半侧过脸颊,冷声道:“没看见萧公子不满意你吗?你下去吧。”
夜擎的眉头紧锁,深深地看了一眼白霖,却什么话也没说,抬脚离去。
白霖:“不愧是醉红楼百年难得一遇的花魁姑娘,连江湖浪子都为之倾心。”
我微微一笑:“公子过誉了,在我这里,旁人是否倾心与我何干,只要萧公子倾心,便是阿圆的福分。”
白霖定定地看着我,我毫不避讳地同他对视,眼里三分笑意,三分柔媚。
过了半晌,他微微阖眸,轻叹一声:“你确实和她有些不同,她是决计不会用这样谄媚的语气同旁人说话的。”
“公子说的是谁?那位唐沅姑娘吗?”
我捏着手帕,轻轻捂着嘴唇,眸子里盛着一弯笑意:“萧公子屡次提到她,看来,她是公子的心上人了,能和公子的心上人有几分相似,是阿圆前世修来的造化。”
白霖摇头,眼睛里流露出藏不住的失望,“皮相相似而已。”他站起身,仰头将茶水一饮而尽,折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