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夜风袭来，树叶哗哗作响，衣角翻飞。
季思衍单手捂着胸口，又咳嗽了好几声，盯着夜擎，缓缓后退，最后消失在夜色中·。
我上前追了几步，却发现夜擎没有动弹，忍不住回头，急得直跺脚，“哎！你怎么让他走了！”
夜擎神色淡淡，“区区小人，何足挂齿。”
“可是，他不是代表那个什么幽……幽族向你宣战吗？”
“呵，就他。”夜擎的嘴角泛起一抹冷冷的笑，眼底酝酿着浓浓的戾气，“幽王若真要宣战，只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偷袭，而不是派这样小喽啰跑来丢人现眼。”
我敏锐地察觉到，他对季思衍有很深的成见，“在异界，他这样的人，风评很不好么？”
夜擎的双手背负在身后，黑色大氅衬得他整个人愈发英挺，墨玉似的长发用玉冠束起来。他就站在我面前，却又好像离我很远。
我的神情微微恍惚，这是我第一次在他身上感受到了疏离。我心中隐隐有几分不安，下意识地抓住他的衣角，似乎只要我捏紧，他就会永远在我身边。
“怎么了？”夜擎察觉到我的一样，垂着眼眸询问，嗓音温柔了很多。
我盯了他一会儿，随后摇头。
可能是我的错觉吧，我心里这样想着，夜擎当初为了救我，付出了那么多，说明他心里有我，怎么可能离开我？
“没事，你继续说季思衍的事。”
我拉着他在看戏的长椅上坐下，夜擎似乎很少坐这样的板凳，神情略有几分怪异。
他沉吟片刻，似乎在酝酿怎么解释季思衍的身份，“他这样的人，在异界被称为老鼠，他们就像老鼠一样，在异界投机取巧，哪里有好处，就往哪里钻。他今天为幽族传话，只是因为幽族给了他好处，哪天大石村给他好处，他也会为大石村做事。对于他们来说，立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给什么价格。”
我疑惑：“他们？难道，季思衍还背后还有一个组织？”
“组织有严苛的规章 要求，他们没有，更确切地说，他们只是一个团伙，如果有人出钱让他们暗杀自己的同伙，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举起刀。当然，前提是，给的钱足够多，如果不够，那么死的就是你。”
夜色下，夜擎的侧脸凌厉如刀锋般凌厉，我呆呆地望着他，心中五味杂陈。
似乎，我还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异界，都是从夜擎和白霖身上看到一点，但这些，都只是异界的冰山一角，包括地府，经常纠缠我的阴魂，也只是这其中一角罢了。
我原以为大石村很厉害，可以称霸异界，毕竟我从没见过像夜擎这样厉害的人。
可是当我看见前任狐族公主、也就是现任狐王和夜擎平起平坐的时候，当我看见一个劳什子幽族有和大石村开战的能力的时候，我才明白，在异界，即便是夜擎也很渺小。
异界只是在我面前掀起一角，并未露出全貌，它的庞大就已经让我感到恐惧。
我与夜擎结成血契，我是他的妻子，那就注定我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只是在凡间安稳生活。
凝望着夜擎的侧脸，我忍不住想，是否在无人的时候，他可曾为拥有这样一个无用的妻子而后悔？我从未给他带来过任何好处，反而是我，处处都需要他保护。
我低垂着眼眸，复杂的情绪在心底翻涌。
一双大手从身后环住我，挡住了夜间的冷风，“怎么了？”男人嗓音低哑，轻轻附在我耳边。
我闭了闭眼睛，“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夜擎顿了一下，将我耳边垂下的碎发撩起来，“没有，你别乱想。”
我没有说话，长时间沉默着。
夜风轻轻吹起头发，凉意在我脸上拍打。
……
公鸡打鸣，笼罩在天地间的黛色逐渐消失，鸟语花香，宅子里的仆人都茫然地站在院里，不知所措。
他们全部都变成了傻子。
我给当地警局打了个电话，慢慢往山下走。
天亮时，夜擎已经走了，听他说话的语气，似乎是医院那边有事找他。
我不太找得到下山的路，只能一个人能漫无目的地走。
荒废了很久的山，没有路，深一脚浅一脚地踩进小腿高的野草里，还得探一探路才敢踩实了，否则谁知道脚下是否有一个被疯长的野草掩盖住的坑。
我一只手扶着树，一边小心翼翼地探路，从太阳东升起，走到烈日当空，浑身都被汗水浸湿，气喘吁吁回头一看，还能看见宅子的房顶，连这山的一半都没走到。
我气的快吐血，索性坐在地上歇会儿。
“唐沅。”一道空灵的女声传进我耳朵里，我愣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才识别出这是小灵的声音。
自从我去了萧蓉家后，她就对我爱答不理，后来我又遇到季思衍，一系列的事太惊心动魄，几乎快把她给忘了。
“你之前遇到了什么事吗？”我自然是指她之前情绪低落的样子。
她轻轻“嗯”了一声，“因为姜青墨的事。”她停顿片刻，又继续说：“之前我一直在纠结，w我是否应该回到姜青墨身边，因为，按照姜家的规矩，守护灵传男不传女。”
我愣了一下，“可是，姜青墨没有和我提过这事。”
“他可能是觉得，就算他开口要，你也不会给他，毕竟守护灵几乎已经绝迹。”
小灵现在说话的语气和当初大不相同，沉稳、缓慢了许多，就像一个调皮活泼的孩子一夜之间长大了。
其实不应该这么形容她，小灵的年纪比白霖还要大。
她突然的转变，令我心一沉。有些事情，即便她没有说出口，我也已经知道了答案。
小灵絮絮叨叨地继续说：“当年，安南公主的女儿潜逃时，把我从皇室偷走了，后来，玉坠子就一代代传到你手上。”
“她为什么要潜逃？”
小灵轻叹一声，“因为，她是公主和侍卫的私生女。一直被偷偷养在公主府里，可随着她年纪越来越大，与公主的相貌就越来越相似。”
“一次，公主外出打仗，陛下亲临公主府，发现了她，震怒之余，将她关在柴房。我记得那天是中秋节的晚上，月亮很圆，陛下的贴身太监端来一碗毒药，势要将这桩皇室丑闻扼杀在摇篮里。”
“她想活下去，所以，在公主府上下三百余人的帮助下，她潜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