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着鲜血出生的婴儿,是神?
从身体里爬出来的婴儿,是神?
明明在笑,却传出毛骨悚然的哭声的婴儿,是神?
这分明是恶魔!
我瞪大眼睛,呼吸无法急促,身体里的每一根神灵都在声嘶力竭地叫嚣着快逃!
可是,被数十双直勾勾的眼睛盯着,我又能逃到哪里去?
老人面色平静地站起来,牵起婴儿的手,村民们的欢呼声戛然而止,他们顺着老人的视线看过来,盯着我。
我毛骨悚然,下意识地想逃,双脚却如同灌了铁铅一般,动弹不得。
老人恭敬地弯腰,“神女大人,请您入驻祠堂,等待孕育吾神的第206个周期。”
“什么意思?”我脱口而出,却没有人肯向我解释,四个汉子整齐划一地抬起我的四肢,将我用力地朝祠堂里面扔去。
“轰隆隆”的一声巨响,石门落下,隔绝了所有光线。
我飞快爬起来,刚跑过去,石门刚好落地,灰尘沸沸扬扬。
“你们放我出去!你们凭什么关我?我又不是你们村子的人!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我声嘶力竭地大喊,手脚拼命拍打石门,却没有一点作用。
石门沉重,大约有两百多公斤,只要一关上,门前门后就是两个世界。
我听不见一点外面的声音,外面的人也听不见我的声音。
意识到这一点,我的心猛的沉下来,拍打和喊叫的力度越来越小。
拼命拍打那几下,手掌和脚尖红肿一片,方才情绪激动时没注意,一停下来才发现,手脚火辣辣地疼。
几十根白色的蜡烛静静地放在灵牌前面,微弱的烛火聚在一起,照亮了祠堂中间的一大片空间。
我的视线不由自主地挪到最后一块灵牌上,那块灵牌……写着我的名字,唐沅。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今天灵牌上的字似乎比昨天的多了一抹淡淡的红色,红的并不明显,浅浅的。
可能是光线问题吧,我没有多想。
很快,我的视线挪到那一排排白色的蜡烛身上,从昨天晚上燃到今天,蜡烛依旧是原来的模样,没有变短。
我皱了皱眉,难道今天他们把蜡烛全部换了一遍?也不是不可能,但是……总让人觉得不太可信。
这个村子太穷了,目之所及处,全是茅屋或土屋,我们家乡那边也穷,但一个村子里,怎么着也有一个万元户,而且房子都在渐渐变成楼房。
这地方,都是山,山路难走,村民贫穷,他们哪来那么多钱,一天换一批蜡烛?
我在灵牌面前徘徊了许久,心焦难耐。
祠堂的空间并不大,除了桌子上那一排密密麻麻的灵牌以外,左右两边还剩着一点空间。
蜡烛的微光仅能照亮灵牌这一块,桌子两侧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透着一股诡异的气息。
这么个小小的屋子里,只有我一个活人,和一堆灵牌,在这里待得越久,我的心就越慌。
祠堂一片死寂,我的呼吸声成了这里唯一的动静。
忽然,身后传来“啪”的一声,我吓了一跳,慌忙转身,只见倒数第二块灵牌倒了下来。
我的灵牌是最后一块,倒数第二块刚好在我左边。
灵牌倒下,一般都是往前倒,或者往后倒。往前倒会扑灭烛火,往后倒会压倒后面的一大片灵牌。
奇怪的是,这块灵牌既没往前,也没往后,它斜斜倒在了左边前后两块灵牌的缝隙间。
我的脸色逐渐僵硬,警惕地后退,直到后背贴上冰冷的石门,才勉强有了一点安全感。
这种倒法,只有一种可能——人为。
这里只有我一个人,我没推灵牌,谁推的?
眼前一阵白光闪过,一道身穿白色长裙的身影忽然出现,站在桌子前面,静静地看着我。
她长发及脚踝,垂在身后,七窍流血,五官都被猩红的鲜血遮盖住,看不清面容,仅能看清那一双黑黝黝的、冰冷的眼睛。
鲜血流淌进她的脖子里,又从手腕、脚踝处渗出来,可是,她那一身白衣却未沾染丝毫血迹。
我的心跳骤然停止,死死瞪大眼睛!
这……这是那具刨出来婴儿的女尸!也是昨天晚上啃咬我的那具女尸!
她、她不是被关在石门外面了么?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女尸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我,比起昨夜的满满恶意,她今天已经和善了很多。
她只是站在那里,眼眸冰冷地凝望着我,一句话也没说,也没有别的动作,透着一股诡异的气息。
她率先打破沉默,“我叫许倩,是个来乡村支教的女大学生。”
她吐字清晰,字正腔圆,与村民们那带着浓浓口音的话语截然不同。
女大学生?我讶异地打量着她。
国家早就已经普及教育,但很多家庭穷,没钱供孩子读书,更何况是女孩儿。大多数孩子,十六岁就出去打工,有的只读完初中,好一点的读了中专和高中。
大学生很稀少,在见到许倩之前,我只认识赵旭明一个大学生。
“你放心,我不会再伤害你。昨天伤害你,并不是我的本意,婴儿在我肚子里孕育了十个月,越临近他出生的日子,我的性情就越暴戾。”
她自嘲地笑了笑,“是不是觉得昨天晚上我像个怨魂一样?其实,昨晚我还是个人。”
昨晚还是个人,那今天就不是人了?
我上下打量着她,也对,被一把生锈的剪刀刨开肚皮,谁也活不了。
我沉默片刻,“我叫唐沅。”
“看见了。”她指着我的灵牌,“上面有你的名字。”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心中一动,“是不是所有孕育婴儿的母体,都会刻灵牌摆在这里?”
她轻轻“嗯”了一声,平淡得没有一丝情绪外泄,“那些人认为,孕育婴儿的母体至高无上,所以要专门刻一块灵牌,叫村子里的人日日夜夜供着。”
至高无上?多么讽刺的一个词。
他们一边刻灵牌供奉,一边却把这些无辜的女孩儿关在这个阴森的地方,不见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