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刘愚进来的那一刻起,他的眼睛就直勾勾地盯在我身上,没有挪开过。
这期间,无论我说什么还是做什么,他依旧是那副样子。我怀疑他一句话也没有听进去。
我不满极了,“你……”
刘愚忽然倾身上前,我隐约有种不妙的感觉,慌忙后退,不料胳膊肘一下子碰到了烛台,火苗摇摇欲坠,烛台立刻倒下来。
我睁大眼睛,还没反应过来,就有一双手将我的身子给捞了过去,天旋地转之间,我的身形不稳,接连往后踉跄,好不容易站稳,抬眼之时,只见刘愚单手扶着烛台,慢吞吞地将烛台扶稳放下。
火苗摇曳的光映照在男人醉酒了的脸上,越发显得那双眼睛深邃。
他的喉结上下动了动,不知是不是酒喝多了的原因,声音格外沙哑,“你就这么害怕我么?”
他低着头,苦笑一声,“唐姑娘,我自认待你还算君子,从未做过轻薄逾矩之事。”
我敛着眉,压低嗓音,“我不知道在你的心里,什么才叫轻薄,总之在我这里,你今天出现在我的新房,深更半夜,翻窗入室,已经是很不尊重我了。”
我的脸色沉下去几分,语气也不太好,“难不成你觉得,只有你把我的衣服扒了才叫轻薄逾矩吗?”
刘愚的眉眼慢慢垂下去,“……看来,在你心里,我的印象很不好。”
我不大耐烦地说:“你又想说什么?赶紧说,说完了赶紧走吧。”
刘愚垂落在袖子里的拳头缓慢捏紧,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抬起脑袋,与我平视。
就在他抬头的一瞬间,他醉酒落寞的神态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往日里的沉稳与冷淡。
一时间,我竟不知他刚才是在装醉,还是他现在在装清醒。
“唐姑娘,我不相信你今天不失落,你那么特殊的一个女子,难道就真的甘心做萧寂的侧妃吗?”
刘愚的嗓音清冷自持,全然瞧不出半分醉意。
我瞥开眼,冷声说:“正妃还是侧妃,我并不在意。”
刘愚勾了勾唇角,笑得有几分嘲弄,“我就知道你会是这个答案,毕竟,你要是在意的话,根本就不会进王府的大门。”
“可是……”他拉长语调,停顿下来,绕着我慢慢地走了一圈,我本能地不信任他,视线追随在他身上,害怕他会对我做什么。
刘愚在我身边停下,展开折扇,幽幽道:“唐姑娘,你毕竟只是一个女子,家里又没有背景,很多事情,你不知道,你只能从萧寂的嘴里了解外面的世界。我不知道萧寂是怎么给你解释的,会让你如此不在意,现在,由我来告诉你事实的真相。”
“北方的大蒙国派遣使臣前往我君子国建交,他们不仅带来了牛羊和马匹,还带来了一位公主。圣上已经下令了,将公主许配给五爷做王妃。”
“这件事情涉及到君子国和大蒙国之间的友谊,无论萧寂有多想让你做正妃,他都不得不妥协。”
刘愚眯了眯眼睛,唇角缓缓上扬,“唐姑娘,即使是这样,你还是愿意留在这里?”
我的瞳孔骤然缩紧,脚步接连后退,抬起茫然无措的双眼,怔怔地望着刘愚。
不得不说,刘愚的确是个极聪明的人,当他确实用心想了法子击溃我的时候,我根本招架不住。
往常我面对他时,我的态度总是有些瞧不上,毕竟他看起来就像一个——舔狗。
但是,当他露出他那精于算计的一面时,我才恍然明白,我根本就不了解这个人。
无论别人说过多少遍,都不如自己亲身经历一遍。
往常刘愚面对我时,他那颗七窍玲珑心,一窍都没用上,但凡他稍稍动点心思,我就溃不成军。
譬如现在。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勉强缓过神来,回想起刚才的失态,我咬咬牙,不想让他看了笑话去,故作镇定模样:“无论如何,这也是我和萧寂之间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
刘愚颔首低笑,笑得风轻云淡,叫人完全捉摸不透他的心思。
“唐姑娘说的对,你和五爷之间的事,轮不到我来管。但凡唐姑娘于我而言是个寻常路人,我也不会这桩子烂事,偏偏,唐姑娘于我而言是二十几年来唯一有过的心动,我不想就那么放手。”
他用最平淡的语气,说着最叫人肉麻的话,我一下子竟然愣住了,瞅着他那平静如水的模样,忍不住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刘愚的脸色没有多少变化,絮絮说着:“有些事情,我本来不应该说,说了是对不起七爷,但我此时不能不说,我不想对不起我自己。”
“唐姑娘,我可以向你保证,萧寂绝对不可能当上皇帝。将来七爷登基,等待萧寂的,只有流放。大蒙国的公主是万万不能受委屈的,萧寂若是流放,七爷会给公主重新指一门婚事,但是你,就不一样了,你没有身份背景,除了跟萧寂一块儿流放,还能如何?”
“你要想清楚,现如今,萧寂风光的时候,你只能是个侧妃,享受不到半点好处,将来萧寂落寞了,你却还要跟着他一块儿落寞,你真的能接受这样的结局吗?”
刘愚说的很有底气,他似乎已经认定了,白霖一定会当上皇帝。他们……好像在背后谋划着一件大的……
有些意外,但不至于太意外。我从来到这个地方的开始就猜到了,白霖本身就是个韬光养晦的性子,有时候他看起来弱势,但不是真正的弱势。
刘愚这么有底气,一定有他的原因。他说的都很有道理,但是他忽略了一件事情——
萧寂永远不会被流放。
任凭刘愚再如何机关算尽,有些事情,他无法接触到其信息面,无法进行信息整合,那他自然会棋差一招。
萧寂和国师是一体的啊,只要萧寂和国师融合,萧寂这层身份消失,谁也再做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