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为了表示自己的孝心,也可能是为了炫耀自己的财大气粗,唐晖足足把老宅周围一千平米的地全给买了下来。
农村人把地看的比命还重,当初买下来时,他足足花了两万多元。
除了修建祠堂以外,剩下的全部用来种竹子。
不知他从哪里买的紫竹种子,种在祠堂周围,竹子长大后,这里竟像风景区一样漂亮。
穿过竹林,一处灯火通明的二进宅子出现在眼前。
大门虚掩着,一推就开。
一双黑黢黢的眼睛藏在门后,门推开的一刹那,我毫无预兆地对上这双眼睛,结结实实吓了一大跳。
“你……你干什么!”我失声大喊,胸脯起伏不停,连连后退。
眼前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头发全白,长着络腮胡,穿着一件深绿色的军大衣,身上散发着一股难闻的馊味,也不知他多少天没洗过澡了。
由于年龄的原因,他脸上的皮肉、眼睛、嘴角,全都向下耷拉着,皱纹深深嵌在脸上,眉毛上方刻着三道抬头纹。
他给人的第一眼印象就是,这是一个很不好惹的老头。
我认识他。
他就是,老猎人。
他原先不是我们村子里的,二十多年前才过来,没人知道他叫什么,他靠着深山里的猎物过日子,大家就叫他猎人。
我一步步后退,他便一步步跟上来,脸色阴沉,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盯着我。
我想起他曾经强过小女孩的事,心中一阵发怵,不敢离他太近,始终保持着十步远的距离。
当他走出宅子大约五步远之后,他忽然停下,举目四处张望,满眼警惕,似乎在忌惮着什么。
我原本想在祠堂过夜,现如今老猎人在这里,我只能另寻他处,光是想想,便气不打一处来。
“你在别人家祠堂干什么!”
老猎人的眼珠子动了动,嗓子像破风箱似的,沙哑又难听,“唐素素叫你来的?”
我怒瞪着他,“你脑子进水了吧!我小姑姑是傻子,怎么会指使别人做事!”
老猎人哼笑一声,从口袋里拿出耐心地用手捻紧,卷在一起,“你们这些傻子,全都被她骗过去了!连我也被她骗了!”
他恶狠狠地往地上啐了口粘稠的痰, 我急忙挪开眼,胃里疯狂倒酸水,一阵犯呕。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躲在你们家祠堂吗,我来告诉你,因为唐素素那个小贱人,请来一只鬼,整天缠着我,吸我的阳气寿命,无论我用雄黄、桃木剑还是大蒜,都没有办法。后来啊,我发现,只要我躲进唐家的祠堂里,那只鬼就不敢进来。”
他掏出火柴,擦燃,点上烟卷,美美地吸了一口,闭上眼睛慢慢享受。
我四处张望,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夜风吹来,竹林摇曳,此地简直是乘凉胜地。
我撞鬼经验丰富,这里并没有那种阴冷幽森、让人浑身不适的感觉。
我心中一阵冷笑,“哪有什么鬼?我看你就是坏事做多了,疑神疑鬼!”
老猎人慢慢睁开一只眼睛,“你是唐家人,他当然不会伤你。”
我没什么好脸色,“我警告你,赶紧从我家祠堂滚出去!不然明天我就告诉村长,让他带人赶你出去!”
老猎人悠哉悠哉地靠在门槛上,摇头晃脑,“随便你吧,小姑娘,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离开这里。”
我心中一阵火起,飞快离开竹林。
我自然不可能与他共处一室,只能趁着凌晨到来前,找个住的地方。
刚走出竹林,我就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越想越是生气。
那是我们唐家的祠堂,凭什么他一个外人霸占着,我却要走?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顿了顿,我又折返回去。
祠堂里供奉着唐家列祖列宗的灵牌,这老东西这么怕鬼,想来,他也只敢在大堂里待着,不敢乱逛。
看他那副好几天没洗澡的样子就知道了。
唐家祠堂,我可比他熟悉多了。
二进的宅子,占地面积宽广,供奉牌位那点地方,只是九牛一毛。
这里面还有很多房间。
房间里也放牌位,不过,一个房间只放一块,都是对家族发展有着卓越贡献的人物。
比如,那位曾做过钦天监,为皇室修建陵墓的祖宗就被单独放在房间里。
讽刺的是,被送进陵墓的四百位姑娘,她们用鲜血和灵魂换来唐家的安宁繁荣,却连一个牌位也没有。
用族长的说法是,只要不给她们立牌位,就没人知道我们唐家有过这样一段黑暗时期。
她们的存在,不利于家族发展。
翻上围墙,我往下看了一眼,前几天才下过雨,墙角长满青苔,我一脚跳下去,屁股绝对遭殃。
我看了眼倚靠在门口抽卷烟的老猎人,牙一咬,心一横,闭着眼睛往下跳。
今天,我唐沅还非争这口气不可!
屁股重重摔在地上,我痛的龇牙咧嘴,面部一阵扭曲。
努力克制着唇边溢出来的尖叫声,我扶着墙,慢慢爬起来。
院子里没有灯,只能凭借月光视物。
我知道那位钦天监的房间在哪里,他是祖上做官做的最大的一位,每年过年,我爸都会去他房间拜拜,求保佑。
我不喜欢他,虽说当年关闭陵墓入口,活埋四百零一位壮丁,是皇帝的旨意,但他是执行者。他也因此,成为皇帝的心腹,飞黄腾达。
我选中钦天监隔壁的房间,手放在木门上,一股阴凉的感觉迅速袭遍手掌。
我犹豫了片刻。
不过一块牌位而已,里面又没有棺木,怕什么?
更何况,我脖子上戴着坠子,手里还捏着夜擎的咒语。
我心下稍安,缓缓推开木门。
一股潮湿腐朽的味道扑鼻而来。
我不适应地皱眉,蹙眉踏进门槛。
好在我随身携带纸钱,原本是打算烧给白霖的,现在派上了用场。
手指翻飞,折出五六只精巧的元宝,我拿出打火机,烧在牌位面前,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祖宗在上,晚辈唐沅,在此叨扰一晚,请祖宗收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