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结婚前，媒人就告诉了我，对方是弱精。
当时我对试管婴儿没有什么概念，不知道会遭多大的罪，而我妈又看上对方的家境，一直在我耳边软磨硬泡。
最后，我点头了。却没想到这成了我后悔一生的决定。
1
我前夫的父母早年在外面做生意，不到五年，就在小县城里买了个小别墅，换了辆迈巴赫。开在路上谁见谁眼红。
人也打扮得精致，尤其是他母亲，不管什么时候去菜市场，头发梳的都是一丝不苟，胸前还要别个胸针。
相比下来，我父母常年在外打工，只有农村的一套小平房，虽然干净利落，但和人家带后花园的小别墅比起来，还是显得寒酸。
所以，以我的家境，我是高攀了的。
本来还意外，居然能看上我。直到媒人提着一篮昂贵的热带水果来我家，跟我说明了男方弱精，结婚后估计要做试管。
说完后，她塞给我一个厚厚的红包，意思是。男方要脸面，就算这门亲事不成，也不要往外声张。
母亲知道这件事后，先是脸色大变，想要连带着水果一同把人扔出门外。
可是里屋躺在病床上的父亲一咳嗽，把母亲拉回了现实，之所以把我从外地急着叫回来相亲结婚，不就是为了那30多万的彩礼吗。
当晚，母亲就用她那双演技老成的泪眼说动了我。
婚礼举行得仓促，就连婚纱都是靠着曲别针才穿上的。
第二天一早，我们就出现在了省医院。此后的每一天都成了噩梦。
第一次失败时，婆婆脸色难看，却还是口头上宽慰了我，等到第五次失败时，她索性就不装了，再也没正眼看过我。我只要有抱怨的意思，她就用一句“我们花钱买你肚子了”堵我的嘴。
老公也是让我捉摸不透，他从不为我说话我能理解，但是也从不见他着急，反倒是每次听到失败的消息，能在他的脸上捕捉到轻松的神情。
这一年里，我打了无数促排卵针、经历了无数次取卵，长时间的激素注射，让我患上了失眠焦虑症，不仅如此，取卵后还会患上胸水、腹水，最严重的一次，心率直逼140，休克进了急诊。两个医生几个护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我从阴曹地府拉回来。
我躺在冰冷的病床上，闻着医院无处不在的消毒水味，看着惨白的天花板。
老公在一边玩着手机游戏，婆婆在一边咒骂我又废了一笔急诊钱。
没有人在乎刚从鬼门关走回来的我，没有人问我取卵针打的疼不疼，因为腹水涨的像8个月的孕肚难不难受，因为激素恶心呕吐到胃出血辛不辛苦。
那一刻，我真切地感受到，“我被卖了”。
好在经过48次取卵后，我成功怀上了孩子。
那一刻，我就像一直被关在密不透风的小黑屋里，突然一扇门打开，阳光进来，那人和我说：“你可以出去了。”
我看着妊娠成功的单子，有些麻木，心里五味杂陈。得知消息的老公深深叹了一口气，却不见喜悦，我婆婆知道后，高兴地跳了起来，不仅买来了鲍鱼海参，还给了我一张10万存款的存折。
这10万就是我的“代孕费”了。
客厅里的婆婆高兴地在家族群里报告我怀孕的喜讯，我和我老公在不开灯的卧室里各自沉默着。
其实我们本来就没有什么感情，要求他感同身受也有些为难人，平常对他的要求也仅仅是把表面的关心照顾做到位这么简单。
我当时还天真地想，其实就这样举案齐眉地过下去也好，婆婆虽然待我言语上有些刻薄，但吃穿用钱这一方面没有委屈过我，和老公虽然没有感情，但他没有不良嗜好，对我也尊重。
然而，之后发生的事，让我这个想法变得无比可笑。
2
怀孕到7个月的时候，老公的二姑突然大老远地跑来。
我只在结婚的酒宴上见过一次，她这人长的慈眉善目，一笑就能看见颗因为长时间嗑瓜子形成的凹槽门牙，所以我对她很有印象。
我挺着大肚子，给她端来了洗好的苹果，她连忙接过，神情故作焦急地让我赶紧去休息。
她和我婆婆在客厅低头细语很久，我以为是说了些闲嘴八卦，也没放在心上。但是等二姑走后，婆婆的脸色明显变了，变成了我熟悉的算计的神色。
女人的第六感就是那么准，我隐隐觉得不安，就问问我婆婆，两人说了些什么。
婆婆用她的精明，三言两语就搪塞了我，我也就没再多问什么。
晚上吃饭时，一直主张“食不言，寝不语”的婆婆，少有的聊开了天。
一开始不过是些普通的家常，后来就提到了我做试管时的辛苦，又说起了现在得癌症的人多。
我一句一句听着，试图在每句话里听出意图，可听来听去都没有头目。
然而，婆婆紧接着一句：“听说试管的婴儿身体都不好。”
我心里咯噔一下，我听出了她对我肚子里孩子的不满。随即觉得恼火，自己生的儿子不行，儿媳妇遭了这么多罪，还要挑剔怀的孩子不好！
我公公是个察言观色很厉害的人，他瞟了我一眼，看出我的不悦，赶紧打断了我婆婆的话，
我老公也难得的替我说话，说现在有许多保健品，营养品，让我婆婆不用担心。这场即将变得不愉快的谈话就这样结束了。
事后，老公真的给我买来一些保健品，还特地配了一副保胎的中药，每天都耐心为我煮两个小时。我看着他上心的样子，当时还以为他真的对我们的孩子有了感情。
然而啊，两个星期后，我流产了。
3
等我从昏迷中醒来，就听见婆婆在一旁咒骂，骂了天，骂了地，还骂了我不争气的肚子，唯独没骂他不能生的儿子。
我老公看我醒来后，和我说孩子是因为胚胎质量不行才流产的。
我一脸难以置信，又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试管的孩子确实要比自然受孕的孩子更容易流产。只是一直以来，我的产检都很正常。
我摸着空荡荡的肚子，一种难以言说的空虚油然而生。
不仅仅是一个小生命没有了，我之前所受的苦难也白费了，我不敢想象以后的路到底该怎么走。
直到出院，婆婆的脸色都不好看，老公倒是殷勤起来，甚至亲自为我擦洗身子。
不过婆婆的伤感并没有持续多久，没过几天就喜上眉梢，甚至一大早上起来哼着小曲包饺子。
我毕竟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婆婆的心情好了，我的日子也好过些。
饭桌上，我主动提出，等我身体再恢复一段时间，再去做试管。
话音一落，餐桌上只剩下咀嚼饭餐的声音，我仔细观察着三人的神情，都是一副不接我话茬的意思。
我还以为我懂事的牺牲会换来他们一家的愧疚，却没成想，婆婆放下碗筷，转身进了里屋，等出来后，一份离婚协议书出现在我面前。
我看着白纸黑字先是一脸茫然，随后气得浑身发抖，再看眼老公和公公低头不语的样子，局势很明显了。
我实在想不明白，孩子突然没了也不是我造成，没有安慰长期遭罪的我，现在送上来一份离婚协议书是什么意思？
随后婆婆又递上来一个存折，里面有10万。这是让我拿钱走人。
我内心充满疑问，就算觉得我没有利用价值了，要赶我走，也要给我一个说法啊。
奇怪的是，任凭我怎么质问缘由，他们一家三口竟是闭口不提。
当天晚上，我被赶了出来，拖着没出月子的身子坐在小区楼下的长椅，如丧家之犬一般。
那是12月份，寒冷的长夜生出一把把尖利的匕首从四面八方刺向我。
我看着发给母亲的消息久久没有回复，又因为凌晨打不到一辆车，只能拖着行李一步一步走回家。
这一路上，我回顾了自己的前半生，父母剩下我后就外出打工，把我交给奶奶抚养，重男轻女的奶奶并不待见我，而为了生存，3、4岁的我就学会了察言观色，卖乖讨巧。
高考后，我的成绩远超出本一线，我以为自己终于可以考上重点大学，以此来改变自己的命运，正当我欢呼雀跃时，母亲带着病重的父亲回到了老家。
父亲得了肾衰竭。在没有肾源的日子里，只能靠着肾透析维持，治疗需要一大笔钱，那一刻我知道，自己再也不无法脱离这片沼泽了。
我选择了可以领取助学补助的学校，和一个自己根本不感兴趣的专业。
在大学里，我自以为交了一个“品学兼优”的男朋友，却没想到他大学偷走我的毕业论文不说，等我质问他时，他还跪下来求我把实习机会让给他……
泪水模糊了视线，不知不觉天亮了，我也在大门紧锁的家门前停下。
门锁已经生锈，透过门缝院落里依稀可见杂草丛生，这里已经很久没人居住了，而我却丝毫不知他们搬家的消息。
这一刻，我彻底崩溃了。
4
和母亲联系上，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
母亲和我说，为了方便给父亲治病，他们一家搬到了大医院附近。我责怪她没有告知我，母亲却哽咽着说，觉得愧对于我，才不愿意和我联系。
母亲的话是真是假我已经分不清，重大的变故，让我开始审视起我身边所谓的“家人”。
我把房子简单收拾了下，算是安顿了下来。看着镜子前干瘪的肚子，憔悴不堪的自己，觉得异常陌生。
我实在想不明白，就我前夫那个身体条件，再换一个女的就能生出健康的孩子了？
每当我想咽下这口气，不再追究的时候，这个疑问就会在我脑子里浮现。
而我的疑惑很快有了答案，一个月后，我就得知了他再娶的消息。
他再娶的对象也大有来头，竟是他二姑夫的表妹，没错，就是我流产前，跑来我家的二姑的丈夫的表妹。甚至他表妹带着一个3岁的儿子嫁过来。
一时间，我竟不知道是该怨恨他们一家，还是觉得他们一家蠢。
把我赶走，就是为了养别人的孩子？
巨大的情绪波动引起了强烈的腹痛，我赶紧去了医院。
我挂的是一直给我做产检的医生，他看了我先是叹了一口气，眼神中充满了怜悯。
看完我的B超单子，他责怪我不听话，没有好好休养，又提到我本身就是人工受孕，孩子来的不容易，还乱吃东西导致流产。
听到这，我心里一顿，打断了医生的话，“我乱吃了什么？”
“乱吃中药啊，三棱会破血破气。”
中药？难道是那副保胎药？可是那是我前夫弄来的，他就算对我没感情也不至于要害自己的孩子啊……
现在仔细想来，这一切似乎都是密谋好的，从他二姑来我家在我婆婆耳边煽风点火，再到他顺理成章送我打胎的中药。怪不得我怀孕成功后没见他开心过。
想到这，我突然感觉胃部一阵紧迫，干呕了出来。
太叫我恶心了！
他到底为什么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