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欢了半个小时之后,我和唐俊华肩搂着肩,醉醺醺地离开了酒吧,来到外面停车的地方。
在唐俊华打开车门的时候,我把灵儿被绑架的事情,告诉了他。唐俊华听了,立即酒醒了大半,问我怎么回事。
我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把事情坦白相告。唐俊华听后,面色渐渐变得乌青。
“这个混蛋女人!”他龇着牙,咬牙切齿地骂道。
我知道他口中所说的女人,指的是他老婆,欧蓉雪。
为了防止误会激化,我对他说:“你老婆绑架灵儿,并不是想要对她做什么。她只是怕你再看见她,会胡思乱想,然后与她旧情复燃。所以,她才想要将她关起来,使你们俩无法在赛场上相见。仅此而已。”
“真正令我们陷入危险的,是后面的那帮黑衣绑匪。他们似乎不是你老婆派来的。至于他们绑架灵儿的目的,我们至今还搞不明白。”
唐俊华眼神严峻起来,抿着嘴,双眼透出仇恨的光芒,似乎在盘算着回家之后,如何找欧蓉雪算账。
我怕他回家之后,又闹出什么风波,连忙劝道:“你别怪你老婆,她请的那4个绑匪,后来在我们与黑衣绑匪的搏斗的时候,帮了我们很大的忙。我们之所以能逃出生天,还多亏了他们。”
唐俊华不发一言,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我看着他的神情,知道他根本就听不进去,只好暗叹一声,摇了摇头,不再多说。
唐俊华阴沉着脸坐进驾驶座,发动汽车,轰鸣着飞驰而去。我望着远去的汽车,忽然想起灵儿与欧蓉雪的约定,暗叫不好。
竟然无意之中泄露了欧蓉雪雇人绑架灵儿的事情。以唐俊华的性格,他回到家,一定会找欧蓉雪大吵大闹,到时候,欧蓉雪受了委屈,必然又会来找灵儿晦气。
唉……怎么偏偏忘了这么重要的事情?
可能是刚才喝了太多的酒,嗨过头了。
喝酒误事啊。
我自责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心中一片惆怅,烦恼着回去后怎么对灵儿解释。
另一边,唐俊华回到家,他一踏入别墅大门,就冲着屋里大喊大叫:“欧蓉雪,你出来!快给我出来!出来!”
吼叫声将饭厅里喝着燕窝的欧蓉雪,以及端着饺子的保姆张妈,吓了一跳,她们惊诧地望着一脸愤怒的唐俊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二楼卧室里的唐伟海夫妇,也从卧室里急匆匆地奔出来,站在楼梯上,惊疑地向下观望。
唐俊华望见饭厅里的欧蓉雪,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一把揪住她的手臂,粗暴地将他从椅子上拉起来,喝问道:“你给我说实话!你是不是派人绑架灵儿?”
欧蓉雪被唐俊华粗暴地扯起,正要喊疼,突然听见唐俊华的质问,心中一颤,惊恐地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果然是你干的!”唐俊华龇着牙,咬牙切齿地道,“你竟然背着我,对灵儿做出这么卑鄙的事情,我饶不了你!走,跟我去公安局!”
说着,唐俊华使劲地拽着欧蓉雪,向大门走去。
欧蓉雪见唐俊华一副不容分说的模样,如梦初醒,一边挣扎,一边哭叫起来:“俊华……我错了……你别这样……你听我解释……”
“还有什么好解释的?”唐俊华恶狠狠地瞪着欧蓉雪,“你明知道我喜欢灵儿,还这样对她,而且还使出雇人绑架的手段来害她,你……我看错了你,想不到你竟然是如此心如蛇蝎的女人,今天说什么我也要为灵儿讨回公道!走,去公安局,给我去跟警察说清楚你的罪行!”
“不要,俊华,我可是你的老婆啊!”
“谁要你这种老婆!你这个心肠恶毒的女人!”
见两人在下面互相拉扯,唐伟海猛地大喝一声:“够了!”
喝声令下面的唐俊华和欧蓉雪身体一颤。唐俊华抓拽着欧蓉雪手臂的手,不由得劲力一松,原来凝聚起来的凶恶的气势,不知为何泄了大半。
他慢慢地转头,向楼上的父亲望去,不解和委屈地道:“爸……”
唐伟海与妻子徐徐地步下楼梯,走到唐俊华和欧蓉雪面前。唐伟海指着唐俊华抓着欧蓉雪的手,严厉地瞪着唐俊华,命令道:“放了她!”
唐俊华面上涨起一层红色。他想反抗,但在父亲严厉的目光下,他的气势慢慢地弱了下去,最后不得不松开了抓着欧蓉雪的手。
欧蓉雪恢复自由,用手揉了揉被丈夫捏痛的手臂,正要说话。不料,唐伟海突然扬手,重重地赏了唐俊华一个大耳光。
唐俊华被打得踉跄了一下,用手捂住火辣辣的脸颊,不能置信地看着唐伟海,“爸……”
“别叫我爸,我没你这种不爱老婆、不爱家庭的儿子!”唐伟海一脸恼怒,点指着他道:“蓉雪自从嫁入我们家以来,一直为我们家和公司奔波劳碌,尽心尽力。倒是你,你自己说说看,你这些年来为我们家和公司做过些什么?”
“你作为家的顶梁柱、公司的总经理,你却没有挑起应该挑起的责任,反而老是在关键的时候掉链子。幸好每次都有蓉雪在你后面,帮你擦屁股,解决问题。若非如此,你总经理的身份,早就被公司里的那帮董事踢下来了!”
“现在不光整个公司的人,就连你的父亲我,都认为你唐俊华,是一个靠老婆吃软饭的废物,你自己说,你丢不丢人?你丢不丢人?”
唐俊华被父亲训斥得满面通红,提高声音道:“爸,你扯到哪儿去了?现在明明说的不是这件事。你知不知道,她背着我们干了些什么?她竟然瞒着我,派人偷偷地绑架了……”
“我知道!”
还未等他说完,唐伟海虎目一瞪,突然猛地开口打断道。
唐俊华一愣,错愕地看着父亲。
“爸,你……你说什么?”他以为自己听错了,结结巴巴地问道。
唐伟海微眯着眼睛,冷峻地盯着唐俊华,一字一顿地道:“我告诉你,绑架温灵儿的那帮黑衣绑匪,是我派去的!”
“什么?”唐俊华不能置信地瞪大眼睛,傻傻地看着一脸认真的父亲,在这一瞬间,他忽然想起我之前说过的,黑衣绑匪的事。
“那些黑衣绑匪,是你派去的?”他失声道。
唐伟海神色严峻,不置可否。这神态反应,算是默认了。
“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唐俊华难以置信地看着父亲,他的声音颤抖了。
欧蓉雪也一脸愕然,她万料不到温灵儿所说的那帮黑衣绑匪,真的是公公派去的。
“我为什么不能这么做?”唐伟海反问道,目光咄咄逼人。
唐俊华摇晃了一下,情不自禁地后退一步。他的心中翻起了滔天巨浪,父亲伟大的形象,在这一刹那间,轰然坍塌。
“不……”他忽然冷静下来,转念一想,恢复了理智,“你是骗我的,你是怕我带蓉雪去警察局,对不对?你是怕我会与蓉雪离婚,对不对?”
唐伟海瞳孔一缩,皱起眉头,“我不会允许你与蓉雪离婚,我也没有骗你。那些黑衣绑匪,确实是我派去的。”
“不,你骗人,我是不会相信的。”唐俊华固执地摇摇头,拒绝相信。
“你不相信?那好。”唐伟海收敛神色,双目突然绽射出刺人的寒气,“我告诉你,当年,温灵儿之所以会去娱乐场所做鸡,是我在背后搞的鬼。”
唐俊华变了面色,呆呆地看着父亲。
唐伟海对儿子呆滞的神色熟视无睹,面无表情地道:“温灵儿有告诉过你吧?她老爸在工地上出了事,需要一大笔钱住院和治疗。后来,有个师姐介绍她去娱乐场所工作,而那个介绍她去娱乐场所工作的师姐,就是我派去的,她还是我在外面包养的情妇。我是为了对付温灵儿,才将她变成我的情妇的。”
“不错,这都是真的。不过,她说漏了一点,那就是……她父亲之所以会在工地上出事,那也是我暗中使人捣的鬼。我买通包工头,让他偷偷锯断竹架子,再让他指派温灵儿的父亲,去那个地方干活。所以,温灵儿的父亲,才会发生意外,从竹架子上摔下来。”
唐俊华呆滞地瞧着神色冷峻的父亲,半晌,他的嘴唇动了动,艰难地问道:“为……什……么?”
唐伟海眼睛一眯,透出一股寒光,“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当然是为了这个家,为了你!”
他咆哮起来,伸出手指,龇着牙,一边点指着儿子,一边恨铁不成钢地道:“你看看你,你是我们这个家的继承人,却要娶一个为了钱愿意下海去做鸡的女人。你说,你要我怎么办?”
“你到底明白的身份没有?你要娶的,应该是门当户对、对我们公司的发展有帮助的的千金大小姐,至少是蓉雪这样的。但你却在这么关键的事情上犯糊涂。你说,我怎么能任由你继续不知所谓地错下去?”
唐俊华静静地听着,忽然完全地平静了下来,他沉默了半晌,道:“所以,你就设了个局,引诱灵儿去娱乐场所做服务员,然后再找人通风报信,让我去当面将她抓个正着,令我误会她是个低贱淫荡、水性杨花的女人,从而兵不血刃地拆散我们,是吗?”
唐伟海听出儿子语气中强烈的不满,摊开双手,怒道:“我做的不对吗?这几年在商海打拼的经历,还没有使你成熟吗?这个世界,根本就是不讲道理和对错的。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利益,不择手段地活着。我们唐家走到今天这一步,你知道我经历了多少挫折,多少磨难,还有多少痛苦?”
“打江山难,守江山更难,尤其是在风云莫测的商海。我花了半辈子创立的基业,我时时刻刻都在担心,有一天公司会遇上无法化解的危机,到时候就真的四面楚歌,走投无路。你知道当家有多么的不容易吗?”
唐俊华看着一脸激动的父亲,压抑着心中的悲愤,“你就是为了这所谓的家,所谓的公司,所谓的基业,所以,你觉得,你可以理所当然地拆散我和灵儿,然后再逼迫我去娶一个我不爱的人,只是因为娶她对公司有利。你从来就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在你的心中,我的感受,我的感情,根本就一文不值。只要是为了公司的利益,不管是我的感受,还是我的感情,都可以轻易地抛弃。”
唐伟海恼怒地骂道:“你都多大了,还口口声声说感受感受、感情感情?这个世界,又有谁会在乎你的感受和感情?只有那些还没有长大的小屁孩,才会一天到晚说感受和感情!”
“社会是残酷的,不是你欺压别人,就是别人欺压你!要想不被别人欺压,就得维持强大。你明不明白?”
唐俊华觉得实在无法与父亲沟通。在他的心中,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真情,或者说,真情毫无价值。他考虑事情的基点,永远都是公司的利益,而这,恰恰是与他相反的。
他心中涌出一股悲凉,眼眶一阵发热,几乎涌出热泪。他抽了抽鼻子,强忍住想涌出的眼泪,摇了摇头,失望地转过身,向大门走去。
唐伟海察觉到他的举动,警觉地上前两步,大声冲着他的背影喝问:“你要去哪里?”
唐俊华停下脚步,慢慢地回过头,“既然你觉得我的感受一文不值,那我对这个家也没有什么好期待的了。从今天起,我要搬出去,与你们和这个家划清界线。”
“你……”唐伟海想不到儿子竟然想离家出走,气得面色发青。
欧蓉雪吓坏了,急忙奔上去,一把拽住唐俊华的手臂,哀求道:“俊华,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吃温灵儿的醋,不该派人去绑架她……你要打要骂,就尽管冲我来吧……你别生爸的气,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啊……”
被欧蓉雪拽着手臂,听着她为父亲辩解的话,唐俊华只感到一阵反感和厌恶,他使劲地甩着手臂,想将欧蓉雪甩开,一边厌烦地道:“放开我……放开……”
挣扎了好几下,见欧蓉雪仍然不依不饶,唐俊华终于怒了。他把手使劲一挥,狠狠地将欧蓉雪甩了出去。
欧蓉雪猝不及防,手中一空,重重地摔到地上,痛得发出一声痛呼。
唐伟海没料到唐俊华真的会对欧蓉雪下手,气得瞪圆了眼睛,恶狠狠地瞪向儿子。
他旁边的妇人见状,慌忙朝欧蓉雪奔去,去察看她的伤势。
“蓉雪,你没事吧?”她扶起欧蓉雪的上半身,用手抚摸着她的背部,关切地问道。
欧蓉雪摇摇头,抿着嘴,委屈地望向唐俊华,眼睛闪出泪光。
妇人深吸一口气,瞧向唐俊华,带着责备的语气,道:“俊华,你怎么可以这样?蓉雪就算做得再不对,她也是你名正言顺的太太。你怎么能对她动手?你太过分了!”
“立即向蓉雪道歉!”唐伟海怒喝一声,疾言厉色地指着唐俊华,又指向欧蓉雪。
唐俊华不为所动,斜眼俯看了一眼地上的欧蓉雪,淡淡地道:“从今天开始,我们再也不是夫妻了。你什么时候有空,就与我去一趟民政局,将离婚手续办了。”
妇人神色一变,“什么?你要与蓉雪离婚?”
欧蓉雪面色发白,哭泣起来,“俊华,不要!”
说着,她想爬起来,向唐俊华冲过去,抓住他的手臂,苦苦哀求他不要离婚。
妇人怕她又再受伤,连忙紧紧地拽住她,不让她冲上去。
唐俊华冷漠地瞅了欧蓉雪一眼,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向大门走去。
唐伟海太阳穴上的青筋隐隐跳动,他红着眼冲唐俊华的背影咆哮道:“你今天出了这个门,就永远都不要回来了!你听到没有?!”
唐俊华仿佛没有听见,毫不停顿地向大门走去,伸出右手,抓住大门的门把。
“你……”唐伟海气疯了,“你这个忘恩负义的混蛋!我和你妈含辛茹苦地把你养这么大,你就是这样报答我们的?为了一个做过鸡的野女人,你不但抛弃你的糟糠之妻,还将我和你妈几十年的养育之恩,丢弃得干干净净。我怎么会生下你这种没有良心的畜生?早知如此,当初我们就是去领养一条狗,也好过生你,养你!”
唐俊华刚打开大门,听到这一句,他沉默了几秒,慢慢地转回头,望着愤怒得跳脚的父亲,冷冷地道:“我没有良心?如果是,那也是像你,你遗传的。我妈早就死了,是你逼死她的。你为了得到外公的资助,昧着良心娶了她,然后又背着她,出轨了小姨。等妈自杀之后,又若无其事地迎娶小姨。你所说的良心,就是这样的?”
唐伟海和妇人面色一变,欧蓉雪微微一愣,疑惑地瞧了妇人一眼,又瞧了瞧唐伟海。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唐伟海露出瞠目结舌的神色,结结巴巴地问道。
唐俊华目光黯然,凄凉地道:“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其实,我一直都记得,很清楚地记得妈妈自杀的那一天。只是那天的记忆太可怕了,所以我选择了遗忘。你要我叫小姨妈妈,我便叫小姨妈妈。毕竟小姨对我也好,就像妈妈那样温柔。而且,她比妈妈更阳光、更快乐。在她怀里,我每天都很安心,很放松,不会再晚晚地都做噩梦……”
“你为了自己爱的人,可以不惜一切,背叛家庭和婚姻,我为何不可以?”
说罢,他打开门,大步踏出门口,头也不回地走了,只留下一个决绝的背影。
“俊华……”欧蓉雪伸出手,绝望地望着唐俊华的背影,哭喊道。
唐伟海满脸惊色,呆滞地望着儿子的背影消失在门外,不知道该作如何反应。
他望向老伴,老伴也是一副不知所措的神色。
原来孩子什么都知道,我们还以为,他那时年幼,不懂事,只要多哄他几句,就能让他忘记那天之前的所有事。
看来,是我们太天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