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我们开始拍摄广告的第二幕场景。
这次参加拍摄的,除了昨晚的新郎新娘之外,还有一对8岁左右的小童。
当化妆师为他们化好妆后,我们一行人就到楼下集合,浩浩荡荡地向树神所在的地点,出发了。
到达枫树所在的地点,我和灵儿抬头望见巍峨耸立的巨树,内心被深深地震撼到了。
只见一棵参天巨树,犹如剑山一般,气势雄伟地直指天空,树冠巍峨,枝叶繁茂,偶有红叶被风吹落,仿佛进入了仙境世界一般。
我和灵儿看呆了,望着袅袅飘落的红叶,怔怔出神。
导演道:“这就是红叶村所信奉的树神了。虽然不是第一次看到,但还是觉得很雄伟很壮丽。也许,这就是大自然超凡动人的魅力所在吧。”
说话间,我们回过了神,平伏了一下震撼的心情,便按照导演之前的指示,开始准备第二幕场景的拍摄工作。
第二幕的场景,讲的是新郎新娘来到树神前,在树神的见证下,举行婚礼仪式,然后将刻有两人名字的许愿牌,挂到树枝上。在一旁的一对小童,作为他们的伴郎伴娘,则被送上一片红红的枫树叶,放到他们的手中,以示祝福。
这个场景虽然只有短短的十五秒,却拍了整整3个小时。对拍摄要求极高的导演,一遍遍地喊“咔”。他反复强调,新郎新娘在盟誓的时候,要表现出强烈的幸福感,还有对未来幸福生活的期待。而小伴郎小伴娘,则要表演出一种纯真的气息,并对大人举行的结婚仪式,产生一种无法言喻的憧憬和向往。
对导演的要求,新郎新娘经过多次调整和练习,终于慢慢地做到了——他们毕竟是大人,还是真正的夫妻,有爱的基础,而且他们昨天还经过一个下午的训练,已经掌握了一些表演的秘诀。
而问题最大的,是那对小童。他们还是孩子,人生经验浅薄,对爱情没有深刻的体验。而且表演本来就是一种难度很大的技术,他们不可能在一朝一夕之间学会。所以他们根本无法做出那种憧憬和向往的表情。
场面就这样一直僵着。眼看事情难有进展,寒冰蝶走到导演面前,打断道:“够了,不用再拍了。这样已经很好了,我们不必对孩子要求太高。”
导演没有同意,他板着脸道:“广告是一种艺术,必须精益求精,追求完美。我不能容忍不合格的广告,在我的手底下拍出,在观众的面前播映出来。”
寒冰蝶见他拒绝自己的要求,当即面色一沉,道:“我是制片方的负责人,我说行就行。你只不过是我们公司雇来的导演,你应该服从我的命令。这是规矩,听明白了没有?”
见她抬出公司,导演不甘示弱,眼眸一眯,提高声音道:“就是因为我是你们公司雇来的,所以我得对你们公司百分之百地负责。在片场,我就是最高指挥官,你既不能干涉我的拍摄工作,还必须得听从我的指挥,给我提供一切我需要的协助。这才是你应该做的事。”
“胡说,我是公司代表,也就是你的老板,你得听从我的命令!”
“错,应该是你听我的!”
“是你听我!”
见他们越吵越凶,大有掐起来的架势,我们和工作人员连忙奔上去,拦在他们中间,将他们分开。
好说歹说,终于劝住了他们。片场进入休息阶段。寒冰蝶和导演互相瞪了一眼,哼了一声,显然都对对方很不服气。
我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想了想,走到那对小童的旁边,和颜悦色地对他们问道:“小朋友,你们最喜欢什么?”
被咔了那么多次,即使再小,他们也知道是自己的缘故,心中充满了挫败的情绪,一脸沮丧。见我询问,他们黯淡的眼睛移向我,露出茫然的神色。
见他们不吭声,我只好又问了一遍:“小朋友,你们的梦想是什么?或者说,你们最想得到什么?”
他们这回终于听明白了,相互看了一眼,回答道:
“我想变成超人。这个愿望可以说吗?”
“我想要很多很多……很多很多……无论怎么吃,也吃不完的甜点和零食。这也可以吗?”
听他们回答得如此天真,我不禁笑了,道:“当然可以。梦想其实就是在做梦的时候,最想实现的愿望。待会导演再开拍的时候,你们就这样做:你抬头望着树木的时候,你就想象树上有一个超人,他全身发着光,手里拿着变身器,对你说,你是被光之力量选中的孩子,只要拿到这个变身器,你就能变成光,变成超人;而你,则想象树上挂满了甜点和零食,这是一棵甜点零食树,只要浇水,就会长出甜点和零食。明白了吗?现在我们来尝试一下。”
说着,我开始引导他们想象,想象他们渴望的事物。
小孩子对自己喜欢的事物,有着无可抗拒的渴望。
在我的引导下,他们想象着超人变身器或者满树的甜点零食出现在面前,脸上露出了喜悦和渴望的神色。
“就是这样……你们做得很好,不过不要流口水……把口水擦干,保持笑容……哎呀,笑得太猥琐了,收敛一些……对,再含蓄一些……好,不错……”
经过二十几次的练习和调整之后,休息的时间终于结束了,拍摄再度开始。
导演身经百战,早已调整好了心情,他恢复平常的沉稳状态,举起右手,下令开始拍摄。
两台摄影机分别对准新郎新娘和小伴郎小伴娘,他们按照早前的排练做出各自要做的动作。
新郎新娘在树前盟誓,然后把许愿牌挂到树上。小伴郎小伴娘望着高大的枫树,脸上展露出憧憬的笑意。接着,两片红红的枫叶从树上飘落,新郎新娘用手捡起,将树叶递到小伴郎小伴娘的手中。
第二幕到这里,就应该结束了。可是,新郎新娘和小伴郎小伴娘却一直没有听到拍摄结束的喊“咔”声。他们疑惑地望向导演,只见导演和其他工作人员目露惊色,一副呆滞的表情。
见他们望来,导演才回过神,高举起右手,大声喊道:“咔!通过!”
说着,他站了起来,脸上露出兴奋的神色,激动异常。
全场的工作人员顿时爆发出一声喝彩。大家朝小伴郎小伴娘奔了过去,抚摸着他们的头,热烈地夸赞着他们。
我望着大伙儿喜兴的神色,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导演朝我走过来,与我站成一排,悠悠地问:“是你教的吧?”
我侧头朝他瞧去,露出一个不解的眼神。
导演也不打哑谜,直接开门见山地道:“那两个小鬼……我刚才看见你站在他们的面前,像是在教导他们什么。”
我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看来你挺有干这一行的天分。我看过你之前登台表演的视频,你与你女朋友很有荧屏CP感。怎么样,有没有兴趣放弃做蛋糕,向娱乐圈发展?”导演道。
我沉吟了片刻,摇了摇头,“我是一个蛋糕店老板,我的本行是做蛋糕。至于搞音乐拍电影,那不是我的强项。谢谢你的好意。”
见我拒绝,导演也没有表露出不快,淡淡道:“你女朋友是搞音乐的。现在音乐市场衰微,一门心思搞音乐的艺人,很难在娱乐圈生存。只有一边唱歌一边演戏,才能在娱乐圈站稳脚跟。如果你不紧追你女朋友的脚步,向娱乐圈发展,等将来她红了,你还只是一个蛋糕店的小老板,你们的差距将会越拉越大,到最后,恐怕会以离婚收场。”
我沉默了,想起前一段婚姻的失败,眉头紧紧皱起。
“离婚有一千种理由,其中一种是女方的收入远远超过了男方。女人都是慕强的生物,她们只会喜欢比她们强大的男人。一旦她们发现,她们喜欢的男人,没有她们想象中那么强大,她们就会感到失望,然后慢慢地疏远他们,最后弃其而去。”导演说着,似乎想起了什么往事,眼中流露出一丝复杂的、失落的神色。
我不说话,任凭秋风在我们之间吹过,落叶飘飞。
导演继续道:“我听过你的不少传闻。你与你前妻和女朋友的经历,挺有意思。如果将你们的经历拍成电影,我想一定会大卖,你女朋友也一定会红,成为影坛新星。”
我琢磨着他话里的意思,试探地道:“你想为我们拍电影?你不是广告导演吗?”
导演笑了笑,“谁说广告导演就不能拍电影?我还拍过好几部电影呢。只不过那些电影不红,我也就只好继续拍广告了。但是,我一直没有放弃拍电影的热情,只是苦于没有好的剧本,只能潜心等待罢了。”
沉默良久,我说:“我们还是先把眼前的广告拍了再说吧。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见我委婉拒绝,导演也没有继续勉强,叹口气道:“好吧。希望到时候,你会改变主意。”
我们收拾东西回去。这一天的拍摄,也就到此为止了。
又过去了一天,我们开始拍摄广告的第三幕场景。
第三幕场景,还是在枫树下拍摄。
这一幕,出场的是一对穿着校服的初中生。女孩在树下练习小提琴,男孩在女孩旁边画画。他们的小提琴琴面和画册封面,分别贴着一块枫树树叶。那是他们小时候做伴郎伴娘的时候,新郎新娘赠送给他们的树叶,他们一直保留着。
这个画面很唯美。飘飞的红叶下,女孩闭着美眸,忘我的演奏。一个男孩,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用心地绘画着她的形神。
他们拍完后,就轮到我和灵儿上场了。化妆师帮我们打了粉底,将我们的脸面弄得白嫩白嫩的,我们还穿上高中校服,看上去就像一对真正的高中生。
灵儿在树下演奏小提琴,而我,则坐在她前面不远的地方,一幅又一幅地绘画着巨树和她的姿态。
这一幕场景,讲述的是小伴郎小伴娘长大的过程。他们一起长大,一起锻炼着各自喜欢的技艺。在这段时光里,一段暧昧的、奇妙的情愫,在他们的心底里,悄悄地生根发芽了。
拍完这一幕后,我们就开始准备下一幕的拍摄了。
第4慕场景,讲的是灵儿在家中,收到了上海音乐学院的录取通知书,我则收到了中央美术学院的录取通知书。我们相约到枫树下,将我们的梦想刻写在许愿牌上,挂到高高的枝桠上。然后,我们坐上火车,各奔东西。
这一幕场景,我们用了两天,主要是去火车站拍摄,花了不少时间。
接下来的几幕场景,由于需要在不同的地方拍摄,为了节省时间和成本,拍摄顺序有点混乱。总之,我们是先在红叶村,将所有与枫树的场景先拍完了,才赶去其它地方拍摄其它的场景。到了最后,广告制作组才将所有的场景,按照剧本的顺序,依次将各个场景视频剪辑在一起。
为了方便观众理解,我便按照最后剪辑好的广告的顺序,对后面的几幕场景进行说明。
我和灵儿上大学后,灵儿在小提琴室练习小提琴,而我则在画室里学习绘画。
元旦那天晚上,灵儿返回宿舍楼的时候,发现楼下有人用点燃的蜡烛,摆了一个枫树叶的图案,图案里还有两个简单的小人的图案,他们手牵着手,在一起看树木。
灵儿正感到惊异,忽然有个女生走了过来,递给她一大束花,还有一封信。
她打开信,只见里面写着:有个小男孩愿意一生一世陪着你,与你看枫树和落叶,你愿意吗?
她抬起头,向后一望,望见了站在身后的我。
见我期待地望着她,她嫣然一笑,露出甜甜的笑容,向我走了过来。
随后,我们拥抱在了一起。
天上升起璀璨的烟花,在空中砰砰砰地爆炸开了,爆出五颜六色的花焰,绚烂之极。
画面一转。过年的时候,我们回到了村里,我们两家人聚在一起吃饭,有说有笑,十分热闹。
就在此时,灵儿接到了导师的电话,说她提交的留学申请书,获得了通过,下个学期,就可以去意大利留学。
灵儿一脸惊讶和呆滞。我察觉到异常,问她怎么了。她默默地放下手机,转头望向我,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深深的无奈和忧伤。
我看着灵儿的眼神,似乎明白了什么,神色渐渐地沉重起来。
一种无言的悲伤,在我们之间慢慢的升起。
机场,我与灵儿作道别。我们拥抱过后,灵儿把她的小提琴送给了我,给我留作纪念。
我望着她的身影消失在登机口,低下头,看向手中的小提琴。
琴的背板上方,一块风干了的枫树叶,静静地躺在那里,就像一个标志,默默地诉说着我们相守和相恋的岁月。
画面再转。灵儿在意大利音乐学院努力学习小提琴,一位苍老的女导师温柔地指导着她拉琴的技巧。我在大城市里辗转徘徊,进了一间珠宝公司,做起了珠宝设计的工作。
接着,灵儿在学校的结业演奏会上,赢得了一众音乐教授的好评。他们相互看了看,点了点头,给灵儿打了极高的分数。
我则成了一名优秀的珠宝设计师,在全国珠宝设计大赛上,我荣获钻石组的一等奖。在颁奖仪式上,我接过颁奖嘉宾递来的证书和水晶奖杯,将水晶奖杯高高地举了起来。全场的照相机纷纷对准我,噼里啪啦地闪个不停。
灵儿不断演出,最后参加了世界音乐年会,在舞台上一鸣惊人,博得了全场掌声。
我在网络新闻资讯上看到了灵儿与一位外国富豪参加晚会的照片,上面说富豪已经向灵儿求婚,两人将在圣诞节那天举行婚礼。
我的心情沉重起来。窗外下起大雨,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窗玻璃上。世界一片寂静、悲伤。
灵儿和外国富豪在婚纱楼试穿婚纱。她无意中望向窗外,发现外面有一棵枫树,红叶满枝,美丽夺目,一段久远的回忆浮上心头。
那是我们还在读大学的时候,有一天,我们去参加一个高中女同学的婚礼。婚礼上,灵儿望着同学与她的丈夫分别为对方戴上戒指,露出羡慕的神色。我看到后,搂着她的肩膀,对她说:“放心,日后我们结婚的时候,我会帮你设计一对更好的戒指,绝对独一无二,全世界只此一对。”
灵儿婚期渐近,我开始赶工,加班加点设计戒指。我的办公桌上,画满了各种枫树叶的画稿和钻戒的设计手稿。
灵儿结婚那天,礼堂里来了很多人。灵儿的妈妈走过来,递给灵儿一个红色的小盒子,说:“这是他托我转交给你的,祝你永远幸福。”
灵儿打开一看,只见里面静静地放着两枚钻戒。她伸出两只手指,捏起其中一枚,只见此枚钻戒设计独特。戒冠以枫叶作为底座,枫叶托起一颗心形的钻晶,钻晶里刻画着一个简单的图案:一棵高大的树木下,两个可爱的小人儿,背靠着树木,紧挨着坐在一起,看上去十分亲密和幸福。
她盯着那个图案,看着那棵可爱的树木和两个幸福的小人儿,心中有什么久远的回忆被触动了,眼泪忍不住哗啦啦地往下流。
片刻后,她用手擦去眼泪,提起婚纱的裙摆,急匆匆地向礼堂门外冲去,惹得新郎和一众亲朋戚友惊叫连连。
飞机上,灵儿穿着婚纱,望着机窗外的蓝天和白云,回忆着我们过去的点点滴滴,眼眸渐渐湿润。
家乡的枫树下,我仰望着头上已经光秃秃了的树枝,低头瞧了一眼手中的许愿牌,准备将许愿牌挂到树上。
那是我新刻的许愿牌,上面写着:祝愿小琴和她所爱的人,婚姻美满,天天幸福。
正当我准备将许愿牌挂到树上的时候,一个白色的美丽身影,气喘呼呼地赶到了。
我转过头去,看见穿着婚纱的灵儿,不由得呆住了。
灵儿望着我发呆的模样,破涕而笑。她走上来,拿出那个红色的戒指盒,取出钻戒,放到我的手里。
她的眼睛亮着动人的光芒,红唇微扬,透出浓浓的情意,似乎在暗示着我给她戴上。
我随即回过神来,面上露出激动的神色,眼中泛起泪光,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片刻之后,我回过神,才开始与灵儿相互交换钻戒。
我握着灵儿的手,大拇指轻轻地抚摸着灵儿手上的钻戒。
钻戒在阳光的照映下,闪闪发光。
最后,我们浪漫的气氛中,慢慢地拥抱在一起。
屏幕的左边出现放大版的枫叶钻戒,银光闪闪,熠熠生辉。
一个旁白的声音响起来道:“夜星珠宝,红叶连心,承诺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