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下午,唐俊华驱车来到我家楼下。他坐在车里,望着敞开的店门和里面看顾生意的小美,待来往的顾客都走后,才打开车门,向店门走去。
靓丽的小美,一眼就认出了他,露出喜色,问道:“唐总,你来了?”
唐俊华瞧着满脸喜悦的小美,觉得她比过去快乐了很多,心中猜测应该是恋爱的关系。
看来这段时间她与阿Q博士过得甚是甜蜜啊。
他露出一个微笑,温和地问道:“你老板呢?还有其他人呢?他们去哪里了?”
小美没有隐瞒,老实地回答:“大婶还在楼上睡觉,二狗出去送蛋糕了,而我和三熊在店里看铺,大牛则去忙开分店的事宜,至于老板……”
唐俊华露出一个询问的眼神,小美迟疑片刻,只好道:“老板正在烘焙室里教灵儿做蛋糕。”
唐俊华哦了一声,没有多想,“我有事找他,能让我见见他吗?”
小美不置可否,把头偏向烘焙室的方向,示意他自己进去。
得到了默许,唐俊华不再客气,径直走进门店,向烘焙室走去。
刚踏进烘焙室,就听见一阵欢声笑语,只见我和灵儿正肩并着肩,一起在捣制着蛋糕糊。
灵儿看起来像个新手,动作笨拙,不时问这问那。我则一边耐心地解释,一边指导她该怎么怎么做。
到了打发蛋白的环节,她不小心将雪白粘稠的蛋白泡沫溅到了鼻子上。我觉得好笑,用手指碰了碰她的鼻子,还出言调笑,说她像个鼻子打了奶油的笨小鸭。
她登时生气了,不管三七二十一,用手抓了一把蛋白泡沫,一把抹在我的脸上。我没料到她会这样反击,一时间错愕万分。她却用手遮着嘴巴,咯咯咯地笑个不停,仿佛大仇得报一般,大感畅快。
唐俊华听着灵儿银铃般的笑声,感受到她的快乐,心中涌起一丝酸溜溜的醋意,但是很快又消退了下去,恢复了平静。
我和灵儿忽然感觉到背后有人,本能地回头一瞧,只见唐俊华赫然站在我们身后,静静地望着我们,面上的神色波澜不兴。
我吃了一惊,结结巴巴地问道:“俊……俊华?你什么时候来的?”
灵儿瞪大美眸,嘴巴微张,诧异地望着消失了一个多月的唐俊华,脑子里一片空白,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唐俊华挤出一丝笑意,淡淡地道:“我刚到,有要事找你,你现在方便吗?”
“方便,方便。”我连声说着,一脸困窘,心中却想,他刚刚看见我和灵儿耳鬓厮磨的画面,心中会不会暗暗吃醋?
唐俊华道:“我们去楼上谈吧,可以吗?”
见他一脸正经,我感觉此事应该与他们公司有关,便随口问道:“是与你们公司有关的事情吗?”
“是的。”他坦然承认。
“哦。”我露出恍然的神色,原来他是来向我们求助的,难道他还没有摆平那些蠢蠢欲动的董事和野蛮难缠的示威者吗?
怀着深深的疑问,我对灵儿说:“我们去洗把脸,换身衣服,再上二楼招待客人。”
“能去顶楼吗?”唐俊华忽然问道。
“啊?”我和灵儿一脸迷惑。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上顶楼谈,最好也将小美他们都叫来。此事,我需要他们的帮助。”唐俊华认真地说道,一副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我感到不解,什么事需要小美他们的帮助?
我和灵儿对视一眼,发现她也一脸困惑,显然不知道唐俊华的企图和目的。
“好,我去叫他们。”我觉得唐俊华一定有他的计划和目的,反正迟早他都会对我们说,便一口答应,不过我很快想起大牛和二狗不在家,于是又不确定地问道:“大牛出去找铺位了,二狗则去送蛋糕了,需要叫他们回来吗?”
“需要,他们是无何替代的角色,他们必须得在场。”唐俊华神色虽平静,语气却十分的认真,让人感到他所要商量的事情异常重大。
“既然你如此坚持,好吧,我便叫他们回来。”
说着,我脱下围裙,到水池边洗了把手和脸,然后对灵儿道:“灵儿,去准备茶水和点心,准备好之后,端上顶楼。”
灵儿点了点头,一副乖巧的小媳妇模样。
接着,我对唐俊华做了个请的手势,带他走出烘焙室,又对柜台前的小美道:“小美,打电话给大牛和二狗,叫他们立即回来。待他们回来之后,一起上顶楼议事。”
“那店铺怎么办?谁来看店?”小美有点惊讶,睁大了眼睛,问道。
我想了想,“暂时休业。”
“那么……我,我也要去吗?”三熊左手抓着一包曲奇饼,右手指了指自己,嘴里一边嚼着曲奇饼,一边含糊不清地问道。
我看着这个吃货,感觉有点无语,转头去看唐俊华。没想到唐俊华十分干脆地道:“一起吧,我需要你们整个团队的帮忙。”
见他毫不含糊的样子,我马上醒悟,他是看上了小美他们以前偷鸡摸狗的那个能力,他准备要他们干啥?
怀着深深的疑问,我带着他慢慢地向楼上走去,最后到了顶楼,我们在大厅的木椅上坐下。
唐俊华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四周,这里早就已经成为了老妈和灵儿的专用练歌房,与他离开前相比,做了不少改变。不但购置了大型电视和专业音响设备,还在四壁安装了隔音墙板和隔音门窗,看起来就像个家庭KTV房似的,亮堂大气。
我随口问道:“公司的事怎么样了?我在网络上看到了你在公司门口的演说。你干得非常漂亮。不但挽回了公司的口碑和声誉,还赢得了民众对你的信任和支持。你还有什么问题?”
唐俊华收回目光,沉思了片刻,摇了摇头,“哪有你想得那么简单。表面上看,局势暂时算是稳住了。可是,这却是我花了巨大代价换来的。为了给消费者赔偿医药费并赠送钻饰,我又卖别墅又卖地,除了现在住的那栋别墅,所有的别墅和地,都卖光了。而更重要的是,到目前为止,我还无法完全自证清白,证明有害钻石不是我采购回来的。现在我最急需做的事,就是揪出此事的幕后黑手,将其绳之于法,此事才算是真正了结。”
我见他眼中冒出寒光,追问道:“有头绪吗?”
“嫌疑人已经锁定,只是缺乏证据。”
“谁?”
“就是公司的二号势力,陈家父子。他们收买了质检部经理谈谨,与他们一起给我下了个套,假借我手,将那批有问题的钻石,弄进了公司,再做成钻饰,销售到消费者的手上。”
我困惑了,忍不住问道:“他们这么做,不怕损害公司的利益吗?”
唐俊华叹息一声,“有些人,看问题做事,永远都是十分短视。他们只在乎眼前利益,不会考虑长远利益。陈家父子,就是那种人。而且,他们家的发迹史,一开始就是靠做走私发家的。我听说他们现在在外面的公司,有的还做着走私的生意。所以,他们做出这种事,一点儿也不奇怪。”
我感觉难以理解,“既然你知道他们是这样的人,为何不一早就将他们踢出公司?”
唐俊华苦笑,“你想得太简单了。你知道我家公司是怎样建立的吗?实话告诉你。一开始,我爸经营的珠宝生意,只是一家珠宝门店,既搞珠宝零售,也搞珠宝批发。为了节约成本,店里的珠宝,有一半多是靠走私弄回来的水货。而给我们提供走私货源的人,就是陈家。”
“靠着他们的帮忙,我们的生意才越做越大。后来我们注册了公司,终于正式成立了夜月珠宝。可以说,夜月珠宝是我家和陈家一起建立的。”
“也正因为如此,陈家才在公司里拥有无可比拟的地位,无人可以撼动。即使是我或者我父亲,也不行。”
听了他的解释,我心头的疑云逐渐消散,“原来如此……不过既然你知道他们是做走私生意的,那你当初为何不小心一点?”
唐俊华沮丧地叹了口气,“我已经尽量小心了,尤其是我发现陈正极力支持采购那批廉价钻石的时候,我就已经生出了疑心。因此,我带着质检人员三番四次地去对钻石进行检查,但……没想到百密一疏,我没想到质检部经理也都被他们收买了,站到了他们那边,成为了他们的帮凶。”
听到这里,我脑海中灵光一闪,问道:“所以你打算,以质检部经理为突破口,顺藤摸瓜,他们一伙的罪行揪出来?”
“是的。”
“你怎么确定,质检部经理就是他们的人?”
“昨晚我派人跟踪他,发现他在梦中花园娱乐城与陈正会面。而且,他已经被陈家在外面的公司所雇用,当上了副总裁。你说,世界上哪有那么巧合的事情?”
我用手摸着下巴,露出深思的神色,“不错,这的确很可疑。若说他们没有关系,任谁都不会相信。所以你打算利用小美他们,去对付那个质检部经理?大体流程是先绑架他,再对他实施诱供逼供?”
唐俊华笑了,“什么都瞒不过你,就是如此。”
我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说了出来,“小美他们已经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他们现在只想正正当当地打工赚钱。你要他们重操旧业去绑架那个质检部经理,他们不一定会答应。”
唐俊华似乎没有想过这一点,露出错愕的神色,然后陷入沉默。我见他不吭声,也不再说话。大厅里就此安静下来,气氛有点僵硬。
就在这时,灵儿用托盘端着茶壶、纸杯和点心进来了。
她一看我们的神情,立即察觉到了气氛的异样,默默地放下东西,什么也不多说,就转身离开了大厅。
半个小时后,大牛他们回来了。小美带着他们,还有灵儿,一起走了进来。
大牛和二狗显然是渴坏了,看见茶壶,二话不说,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咕噜咕噜地喝起来,然后又连喝了两杯。
灵儿乖巧地给每人倒了茶水,又提起刚刚提上来的热水壶,给茶壶重新倒上开水。
等大家舒缓过来,我扫了一眼大家,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道:“今天,唐总过来,是有事相求,准确来说,是需要小美你们的帮助。”
大牛为人豪爽,拍了拍X膛,大方地道:“唐总,你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尽管说。只要我们做得到的,一定帮你做到。”
二狗也谄媚地说:“就是,唐总毕竟是我们过去的老总,我们为你办事,是应该的。”
小美也微笑道:“大家认识一场,都是朋友,客气什么?”
三熊一边嚼着蛋糕,一边问道:“有没有吃的奖励?”
唐俊华见小美他们如此仗义,心中感动,说道:“你们都不问我需要你们帮什么忙,就一口答应,你们真的是太讲朋友了。你们不用担心,事成之后,我一定不会亏待你们的。你们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是能用钱解决的要求,我一定都满足你们。”
听此,小美心中生出一丝警惕,忍不住问道:“你要我们帮什么忙?”
终于问到关键上了。
唐俊华整理了一下神色,认真地道:“我想调查我公司的一个内鬼,他是这次有害钻饰风波的关键人物。我现在几乎可以肯定,就是他与另一个人一起合伙,将有害钻石弄进公司,并顺道陷害我一把,只是苦于没有证据。我想拜托你们,将他绑起来,然后用各种手法刑讯逼供,逼他交代所有的罪行。”
大家默默地听他讲完,大牛和三熊倒是没有什么脸色变化,不过小美却是面露难色,她为难地道:“唐总,绑架和刑讯逼供可是违法的,我们已经金盘洗手了。这种事,实在是有点不太方便。”
唐俊华见小美有些退缩,想起我刚才的顾虑,心中微沉,道:“我可以出四十万。若你们肯做,你们每人将可以得到十万元的酬劳。”
小美摇了摇头,“不是钱的问题。”
“八十万。”唐俊华不甘心,继续加价,“你们每人二十万。”
小美叹息一声,“唐总,你不明白,我就快要结婚了。对我来说,我的人生已经翻篇了,我不想在新的人生篇章里,再留下什么污点。”
唐俊华一愣,这才意识到,小美心态的变化。
对女人来说,结婚是生命里最大的大事。当她们准备要结婚了,她们的思想、情感和信念,将会发生巨大的变化,变得更加理智和成熟。她们会考虑,怎么与公公婆婆相处,怎么和他们和谐地生活,怎么让家庭和睦,怎么获得家人的肯定。
他以前怎么会意识不到呢?
见唐俊华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样,大牛觉得有些愧疚,向小美道:“小美姐,唐总以前待我们不错,现在他需要咱们帮忙,我们就帮他一次吧。你说过,我们小美帮帮规的第一条,就是要讲义气。唐总和我们认识那么久,早就已经是我们的朋友了。他有困难,我们总不能袖手旁观吧?”
小美峨眉紧蹵,双手叉腰,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就你最讲义气,你要帮,你可以自己去啊。何必来问我?”
大牛不服气,直接戳穿了她的小心思,“你不就是怕这种事传到了你相好和你公公的耳朵里,怕他们对你有想法,可是……这种事,我们干得还少吗?多干一次与少干一次,又有什么区别?”
“怎么没有区别了?你不要忘记,上次我们进警察局录口供的时候,那里的警察已经对我们产生了怀疑。我敢肯定,他们现在一定在我们背后悄悄地监视着我们。只要我们再做出违法犯罪的事情,保证会被他们抓走!”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为什么那之后我们对二狗刑讯逼供的时候,我们会没事儿?”
听到这里,二狗面色一变,那些不堪回首的可怕回忆情不自禁地浮上脑海,登时目露惧色,狗脸泛白。
见大牛和小美还想继续争吵,我终于忍不住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你们别吵了。俊华是我们的朋友,于情于理,我们都应该帮他。可是,如果用他的办法,我们又恐怕会担上非法绑架和动用私刑的罪名。让我来想一想,看看能不能想出一个既能帮他,又不会违法的办法。”
大牛和小美异口同声地问道:“有这样的好办法?”
我左手捏着右肘,右手摸着下巴,皱眉冥思苦想了半晌,眉头终于缓缓地舒展开了,“办法我倒是想到了一个,不过……”
“不过什么?”唐俊华见我望向他,奇怪地追问道。
“需要你委屈一下。”我凝重地道。
唐俊华心中困惑,不知道我所指的委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