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冷笑一声，把手机扔到一旁。
从屋里拿出一根长长的杆子走到枣树下。
小时候，奶奶就是这样，扑着树枝。
我头顶着一个圆圆的簸箕接着不断落下的果子。
“枫枫，这次可别都吃光了，留点给奶奶做蜜枣，可甜哩。”
我沉默地看着挂满果实的枣树，一下又一下地扑着杆子。
有些果子挂的太高，摔到地上裂开到了污泥里。
我挨个地捡起来，小心翼翼擦洗干净，奶奶最不喜欢我浪费了。
深夜，我的手机也响个不停。
“苏枫你什么意思？你还是小孩么？动不动就闹离婚。”
“你真以为我离了你不行？”
“2天之内你再不回来我就去医院跟奶奶告状。”
可是，奶奶已经不在了。
转眼便是立秋，我清扫着院子里的落叶，木门猛地被推开。
南栀一脸憔悴地站在我的面前，双眼微肿。
“苏枫，你为了气我，要串通医院一起骗我吗？”
“你把奶奶转院到哪里去了？”
“你为了和我离婚，竟然诅咒奶奶去世。”
她指着我，肩膀微微颤抖，眼底尽是失望。
可是，该失望的人不是我么。
我不愿与她多说，眼神冰冷地看着她：“协议我已经签好字了，好聚好散吧。”
我转身进了屋。
南栀情绪激动地追上来：“苏枫你是以退为进么？我不相信你心底完全没有我，如果你不在意我，那为什么我和沈晨在一起你会生气，会吃醋闹离婚？”
“别闹了好不好，我答应你，我会减少和他见面的次数，奶奶不是希望”
南栀好似被人扼住了喉咙，突然失声地僵立在原地，目光落在奶奶的牌位上。
愣了半晌，她突然哑然失笑：“苏枫你真的太离谱了，为了让我和沈晨彻底分开真是费尽心机。”
“我现在就去医院查记录，如果你真的拿奶奶的性命赌咒，我不会放过你。”
6
我看着南栀落荒而逃的背影，心里只觉得可笑至极。
当初，我怎么会为了这样的女人，剜出自己的一颗真心捧给她。
看来，这个院子也不能清净地生活了。
这些天，我开始忙着处理完手中所有的事物，想彻底离开。
没想到，南栀这么快又去而复返。
她看着收拾干净的老宅，泫然欲泣地看着我：“你又要不辞而别吗？”
“我.对不起，我不知道那天奶奶如果我.”
“没有如果，而且，你并不是不知道，我给你发了信息说奶奶在做手术。”
我冷声地打断她，都这个时候了，竟然还在自欺欺人，妄图让自己的良心好过一些，我曾经的妻子到头来竟然是如此伪善的人。
她猛地抱着我，哭的不能自已：“是.可当我知道沈晨受伤了之后，我就把这件事彻底忘了，他的状态一直不好，我足足守了他一整夜。”
“那为什么，我让警察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否认我是你的丈夫，既然沈晨对你来说这么重要，你现在又何必苦苦纠缠，装什么深情似海。”
我一脸嫌恶地推开她：“别碰我，你现在真的很脏。”
南栀的脸瞬间失了血色，满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毕竟，曾经的我对她百般温柔，呵护有加。
即使再生气，也只是闷头不说话自己消化完所有的情绪。
从来没有对她大声呵斥过，更不会口出恶言。
她怯弱地看着我：“苏枫你不要这样，我害怕。”
“我和沈晨没有发生过什么，我们只是单纯的朋友关系，是他一厢情愿认为我是他的女朋友，真的，你相信我好不好。”
“结婚之后，你总是很忙，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陪我一起玩游戏了。后来我无聊的时候遇见了沈晨，和他在一起，就好像回到了过去我们无忧无虑的时光，苏枫，我不是喜欢他，我只是在怀念我们的过去。”
南栀满眼乞求地看着我：“你原谅我这一次好吗，虽然奶奶不在了，但是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我看着眼前不可理喻的女人，只觉得心下一片寒凉。
“你就是这么欺骗自己，一边在我面前扮演深情，一边又和别的男人鬼混到一起？明明是再腌臜不过的事情，竟然可以被你说的这么冠冕堂皇。”
“你滚吧，别脏了我的屋子。”
南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挣扎着爬过来，抱着我的腿：“你究竟要怎么样才肯原谅，我可以和沈晨分手的，只要我和他分手了我们就可以重新在一起对不对？”
她好似猛地想通了什么，不等我辩驳就疯了一样的往外跑。
“苏枫，你一定要等我回来。”
7
“师傅你快回来吧，之前你对接的几个大客户指明了必须要你负责后续的流程，不然他们就要求退款，老板都急疯了。”
带了几年的徒弟发来了信息。
我沉思了良久，做错事的人并不是我，为什么我要选择避开牺牲自己的事业。
想通了便收拾好行李，和奶奶告别之后，我又回到了熟悉的城市。
“师傅你可算回来了，这段时间我求爷爷告奶奶地才哄着那些大客户没有退单，愁死我了。”一进公司，徒弟就苦着一张脸向我吐槽。
“老板说了，只要你愿意回来继续对接客户，他愿意把你提成拉到30%呢，这样算算，师傅就要暴富走向人生巅峰了。”徒弟林月眨巴着眼睛看着我。
我不禁嗤笑一声：“好了，这次我不会走了。”
“师傅你终于笑啦，你都不知道你老是耷拉个脸。”林月欢欣雀跃地跟我讲解目前客户项目的进度。
“李总是想为他的母亲办60大寿，他希望整个会场以他母亲的生肖兔为主题，然后晚上燃放的焰火尽量以蓝色为主调。”
“何姐的女儿是18岁的成人礼，她希望满足女儿当公主的心愿，在会场搭建一个城堡，然后尽量多用鲜花去烘托氛围。然后这个沈晨.”
“无论我怎么劝说，他依然坚持退款，然后去了我们对家公司，听说也是要给她女朋友办什么生日宴会。”林月迷惑不解：“我们老板为了挽留他，都愿意给他打八折，他宁愿8万的定金不要也不与我们继续合作，具体什么原因他也不肯说”
我垂着眸翻阅着项目资料：“不必理会。”
沈晨没有来公司大吵大闹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也不知道南栀是如何和他解释我的存在，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眼下先把客户委托的各种活动做好才是重中之重。
过去，为了多抽出时间陪南栀，我推掉了很多工作，以致于有些客户都不满我后续的维护，渐渐不再给我介绍订单。
没想到最后，事业没有起色，南栀也背叛了我。
“师傅，那个沈晨竟然约您下午见一面，他是不是又回心转意想让您接手他的项目啊。”林月接了个电话，兴冲冲地冲我扬了扬手机。“那可是个大肥鱼，师傅你可要好好把握。”
我端坐在办公桌前，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一脸玩味地看着对面极力压抑自己愤怒情绪的沈晨。
他强装轻蔑地看着我，不断绞动的手指却暴露了他不安的情绪。
僵了半晌，他开口打破了冰冷的气氛：“南栀是我的，你别想抢走。”
我冷笑一声，憋了半天就想说这个。
“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办法，让南栀来跟我提分手，但我告诉你，不可能，我会在这场生日宴会上和她求婚，你注定是个旁观者。”
我揉了揉眉心：“她知道你筹备的这场宴会吗？”
“当然不知道，这是我为她准备的惊喜，届时我还会邀请媒体让全城都见证我们之间的爱情。”
是么，我倒是挺期待到时候所有人都知道，你的女朋友是个有夫之妇，你会是怎么表情。
希望这能好好给你上一课，下次在谈女朋友的时间，记得擦亮眼睛查查她的婚宴状况。
“上次我们说要商定细节，现在继续吧。”
我拿出了公司最豪华的策划套餐递了过去。
8
沈晨倒是没有食言，这场生日宴会布置的极尽奢华。
会场所有的鲜花都是从高原小城空运而来，每一朵都完美无缺。
场地选在了小山顶上，鲜花铺满了整个山坡。
我们还要求施工人员把山顶尽量挖出一个蜿蜒而上的旋转阶梯，也用鲜花铺路。
上千台无人机按照沈晨的需求在排练着一个帮新娘戴上戒指的动作。
现场还邀请了很多网红媒体来共同见证这跨世纪的爱情。
我和林月亲自确认了会场的每一项流程。
一切都确认无误，接下来就是等女主角到场了。
听说沈晨特地包了直升飞机把南栀接过来。
“师傅我真的太羡慕了，怎么投胎才能有这么好的运气被人宠成这样。”
林月小心翼翼地抚摸着手边的鲜花。
“待会你就不羡慕了。”看着傻徒弟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我低低地笑了一声。
“阿？师傅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晨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难掩骄傲地朝我走来：“苏枫，你现在心里一定又酸又嫉妒吧？你以为你有什么资格跟我抢南栀，你一年的工资也买不起这些鲜花吧？”
“待会，我要让你亲眼看见南栀答应我的求婚，你最好彻底死了纠缠她的心，我希望你从她的人生里彻底消失。”
我微微颔首：“好的，那我拭目以待。”
傍晚夜幕降临，漫山遍野点亮了星星火火的小灯。
音响里应景地放着甜甜的小情歌，100寸的露天荧幕播放着沈晨和南栀从相知到相恋的所有记录。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没想到，南栀和沈晨在一起将近两年。
竟然可以隐藏的这么好，我丝毫没有察觉。
如果不是沈晨碰巧把这个项目委托给了我，不知道还要被南栀这样玩弄多久。
我现在才明白，她通过那样的方式认识了我，自然也可以以同样的方式认识许多人。而她似乎也不在意这个人是谁，只要能带给她快乐就好。
既然如此，为何不爱的时候不选择放手，还要与我纠缠，白白互相磋磨。
“哇，你们看，应该是女主角到场了。”人群中的惊呼打断了我的思绪。
闪光灯的声音此起彼伏，每个人都想抓拍到最美的照片。
直升机卷起的巨大风流让人群不禁退了几步，空出了一个圆心，南栀提着裙子，一脸错愕地从飞机上下来。
沈晨捧着一束鲜花迎了上去，他满眼真诚地单膝跪下：“生日快乐，我的公主。”
看到众人艳羡的目光，和吹捧恭维的话语，南栀眼底掩饰不住的喜悦。
脸上却还装着不悦：“沈晨，我不是已经和你”
9
沈晨一脸急切地说道：“可是我没有答应，我知道女生总是喜欢闹小脾气，没关系我都可以包容，南栀，我们一起共同经历了这么多，我确认，你就是我想要相伴一生的人。”
他拿出一个丝绒礼盒，里面一颗钻戒璀璨夺目。
“天呐，这不是之前被神秘客户拍走的英国皇室某位公主留下的钻戒吗？”
“是啊，听说价值1个亿呢，没想到今天竟然有机会可以看见真品。”
“这是什么神仙爱情。”
周围女人羡慕的言语此起彼伏，南栀的神色也有些动容。
她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看见了站在远处神色冷漠的我，脸色顿时一片惨白。
她推开了沈晨的手：“对不起，我不能答应你。”
沈晨一脸错愕地看着她：“为什么，南栀？”
周围的人群一阵唏嘘，纷纷起哄让南栀开口答应，可她一脸为难地看着我，不知如何收场，却又不敢当场承认我的存在，让自己名誉扫地。
可我没想到，小徒弟林月却义愤填膺地冲了上去：“她当然不能答应你，因为她是我师傅的妻子，南栀姐，我一向敬重你，没想到你竟然这样辜负我的师傅的真心。”
南栀的脸色更难看了，她想解释些什么，可很快就被一片哗然的人群淹没。
“什么？竟然已经结婚了，那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不会是瞒着自己结婚的事实，又去勾搭别的有钱男人吧。”
“我的天，那也太不要脸了，竟然这样糟践别人的真心。”
更有好事者的主播直接当场直播最近的盛况。
沈晨一脸震惊地看着南栀：“她们说的，是真的吗？”
我看着远处脸涨成猪肝色的南栀，只觉得这场戏无聊至极，正欲转身离开。
南栀却突然冲了上来，抓着我的胳膊：“别走，苏枫你别走，我已经拒绝他了，你也看见了，我们不要闹了好不好。”
我内心无语至极，用力地挥开她的手：“我这又不是垃圾回收站，麻烦你有点自知之明不要像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掉。”
人群顿时一阵哄笑声：“说的好，对付这样不知廉耻的女人就该不留半点情面。”
“就是，还好她老公不是个恋爱脑，不然我看着都生气。”
南栀泫然欲泣地看着我：“我不信你对我一点点爱都没有了。”
她一步步地退到山顶的边缘：“如果你真的对我一点留恋都没有，那你为什么今天特意来到现场。”
我看着不可理喻的南栀，内心厌烦到了极点。
之前我到底是有多爱她，才能让她现在还能如此盲目自信。
多说一句话我都觉得恶心，我转头示意林月和我一起离开。
可南栀却在我背后不甘地怒吼：“苏枫你敢走，我今天就从这里跳下去，让你后悔一辈子。”
10
我冷笑一声，加快了步伐。
背后的人声更加嘈杂了，但我没有丝毫兴趣了解发生了什么。
林月怯弱地看着我：“师傅，你一点都不伤心吗？”
“我早就把离婚协议甩她脸上了，扔个垃圾有什么好伤心的。”
林月悄悄地给我竖了个大拇指。
后来沈晨特地来公司给我道歉，其实那天看到他精心准备的宴会被闹成那样，以致自己也成了全城的笑柄，我心底倒是有了一丝丝同情。
毕竟，他也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南栀欺骗了感情。
某种程度上，我们也算同病相怜。
“所以你没必要和我道歉，我们之间两清了。”
沈晨后来为了表示愧疚之心给我介绍了很多大客户。
我的业绩直接冲到了华南区的第一，升任了总经理，年薪翻了3倍。
我处理了手头上的一切资产，准备彻底与过去所有的人和事告别。
临行之前，我回了一趟老家看了奶奶。
“奶奶，枫枫现在很有出息了，如果您在天上能看见一定很开心吧。”
“我会经常来看你的，如果您想我了，一定要经常来梦里看看我。”
一度纠结过要不用把奶奶的牌位一起带走。
可她生前也是为了迁就我去了大城市。
私底下经常和我怀念老家的枣树和她的菜田。
我轻叹了一口气，也好，那就让奶奶落叶归根吧。
我找了一个管家，帮我打理老宅。
奶奶生前最喜欢干净整洁了，我不想她住的地方乱糟糟的。
嘱咐他一定要照顾好院子里的一草一木，在菜田里种上瓜果蔬菜。
等到收获的季节，把这些食物送给周边生活困难的人家。
也算是为奶奶积德，希望她来世能到一个富贵人家。
不要再像这辈子一样那么苦了。
林月一直跟着我，所以调离到别的城市的时候我也一并把她带上了。
“嘿嘿，有师傅真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不然我在分公司还不知道要熬多少年呢。师傅我跟你说，南栀姐，呸，那个女的”
尽管我已经明确表示我并不关心也不想听到关于南栀的所有事情。
可憋不住半点事情的林月还是叽叽喳喳跟我说了一路。
那天南栀真的从山顶上跳了下去。
只不过，她运气还挺好的，被一个树枝挂住缓冲了一下。
就是一条腿粉碎性骨折，比较严重，医生说即使治好了，之后走路也会一瘸一拐的。这对一向注意形态外貌的南栀来说可能比死了还要痛苦。
后来她一直想方设法打听我的消息。
不过这些我都提前打好招呼了，任何认识我的朋友都不允许透露我的行踪。
南栀找不到我之后，又去厚着脸皮找沈晨。
沈晨本来就被那天出丑的热搜闹的一肚子火没处发泄。
南栀也算是撞到了枪口上，没什么好果子吃，下场显而易见。
林月咯咯咯地笑着：“听说她还被公司开除了，现在她的视频被传的到处都是，听说工作都找不到呢。”
“你不知道她现在过的有多惨，诶师傅我跟你说”
我默默地戴上耳塞，看着窗外远山连绵的风景，沉沉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