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苏筱立刻顺势快步走到太后身前,朝上官琰躬身行了一礼,“民女见过大皇子。”
“不必多礼。”上官琰此时神色又恢复成淡淡的样子,往前走了两步,当先跨过月门,候在大殿后门处,等着太后几人跟着来。
“饿了吧?”太后一脸慈祥的笑意,看起来是身体已经恢复如初,扭头问苏筱道。
都这个点了,不饿才怪,再说她一早就道山里去了,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此时说饿得头发晕一点也不夸张。
“还行,有一点。”她却假假地微笑着回道。
“那便随哀家和琰儿一起去用午膳罢。”
苏筱虽然很不想跟在太后身边一起吃午饭,看着上官琰就糟心,恨不能扇他两巴掌,然后指着他的鼻子,大声说道,你现在就放老娘回苏府去!
再不济,回你太子殿下的东宫也行阿!
可是也只能想想而已。
她还得继续装乖陪着太后,亦步亦趋跟着跨过月门,一行浩浩荡荡的人尾随在上官琰身后进了大殿的偏殿。
太后始终紧紧扶着苏筱的手背,掌心温热,笑容热切,却让苏筱提心吊胆。
长矮桌上依旧如同上次太后第一次来那样,摆满了精致的素食,太后依旧坐在最上首处,苏筱撤回手后,足足愣了半天,左右为难,却不知道该坐哪里才对了,站在太后身后迟迟不动。
上官琰站在左边第一张长桌前,也迟迟不落座,脸上带着促狭的笑,盯了苏筱好几眼。
苏筱再也不掩饰,狠狠回瞪了他一眼,上官琰这是存心看她笑话呢!
如果她坐左边第二张桌子,和上官琰离得最近,肯定不行,但她坐右边第一张桌子,和上官琰面对面,他们的身份落差如此大,肯定也不行。
那如果坐在右边第二张,看着又有些奇怪。
“琰儿,筱筱,你们怎的不落座?”太后趁着宫人试毒,忽然抬头望了上官琰和筱筱两眼,幽幽问道。
上官琰倒是从善如流,撩起衣衫从容坐下。
苏筱依言走下台阶,却还是决定不了该坐在哪里,尴尬地缓缓朝着右边走去,还没走到右边第二张的位置,玄静忽然轻咳了一声。
“玄静师太也一起吃罢。”太后忽然轻声道,双手合十朝守在近旁的玄静行了一礼,“都不是什么外人。”
这俗话说得好了,伴君如伴虎!
虽然这太后和君也差不离,他们要是真不当自己是外人的话,说不定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苏筱吊着的心这才放了下去,朝玄静投去感激的一瞥。
玄静师太作为太妃,坐右边第一张位置,那的确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坐在蒲团上时,她心跳还是有些快,只顾低头吃饭。
刚才分明就是太后在试探她,看她有没有存异心,不管是坐在上官琰下面还是对面,肯定都不妥,太后肯定会联系到她和上官琰之间的那些传闻。
在现在这种敏感的时期,她要是再不收敛一点,岂不是把自己往绝路上逼?
太后不惜把她囚禁似的带到尼姑庵,甚至连洛离都怀疑了。
再行差踏错一步,她都无法想象会有什么后果,直接把她关进地牢,等到上官渊回来捆了直接送进洞房?
这比让她死了还难受!
她迷迷糊糊地吃着饭,一边仔细想着心事,冷不防季嬷嬷在上面抬高了声音道,“三小姐可又走神了!”
她慌忙放下筷子抬头,朝太后望去,却见太后眼底闪过一丝失望。
“哀家方才说,筱筱来到云顶寺潜心修习了半月功夫,果然有些长进,不再像以前那般冒失了,性子敛了不少,与初次相见有天壤之别,哀家甚是欣慰呢!”
“筱筱的改变全是太后的功劳,太后教导有方,对筱筱爱护有加,筱筱自然不敢再唐突冒失。”苏筱立刻笑眯眯回道。
太后听闻这话,不由得点了点头,刚想再说些什么,上官琰手中碗筷却发出一声清脆的碰撞声。
“本宫也觉得三小姐大有长进呢,看来皇祖母将她带上山来确有好处,也不枉皇祖母一番苦心,皇祖母英明,恰好也让三小姐躲过了前几天那次灾劫。”
上官琰见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自己吸引过来,放下手中的碗筷,声音低沉,盯着苏筱娓娓道。
“琰儿!”太后立刻抬高声音制止上官琰说下去,“事情还未调查个水落石出,方才不是说好了等晚些时候再告诉筱筱么?”
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筱傻愣愣地盯着两人来回看了几眼,忽而轻声道,“太后,我想知道发生了什么,既然与我有关的话。”
“皇祖母,琰儿也觉得,事情既然已经发生,而且苏家又是这次叛乱的最大受害者,完全有必要现在就将事情跟苏三小姐挑明。”上官琰坚持已见,生硬地回道。
“哀家说了不许那便是不许!”太后一声沉喝,根本就未见她动弹,光声音就震得放在边缘的杯碟皆滚落在地,摔了个粉碎。
季嬷嬷一个激灵,随即朝身边的宫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都退下去。
玄静也示意殿里的小尼姑都出去坐禅,一时之间,殿里只剩下了他们五个人,气氛安静得有些诡异。
“贫尼为出去之后为太后和太子殿下设个结界,不会让旁人叨扰,太后且放心。”玄静忽然站了起来,朝太后双手合十行了一礼。
“师太留在这里也无妨,哀家也能有个商量的人。”方才还暴怒的太后慢慢冷静了下来,朝玄静招了招手,示意她坐下。
继而望向苏筱,叹了口气,“罢了,既然没有其他人,告诉你前些天发生的事也无妨。”
玄静坐下时,右手衣袖一挥,殿门处便设下一层若隐若现的湖蓝色结界,眨眼便消失在空气之中。
“是,筱筱专心听着呢。”苏筱此时丝毫不敢再走神,点头回道。
“因苏家是苍玺国的三大世家,苍玺国创国之初,三大世家便与上官家签下血盟,世代效忠于上官氏,只要苍玺国存在一天,三大世家便不能违背盟约,否则便会血竭而死。”
血竭而死?
竟然会有这种幻术?
那么狗血!不是吧!
“什么是血盟?”苏筱不由自主开口问道。
不等太后和上官琰回答,身边的玄静忽然轻叹了一声。
“血盟分为主仆从属关系,属于仆人的那些,将自己的血置入一个容器中,由主人施古法密封起来,若是仆人或是仆人后人违背当初的盟约,只要主人及拥有最纯正血统的主人后人,将密闭的容器打开,将自己的血滴入,那些仆人连同他们的后人都会在三日之内血竭而死,无药可救。”
说完,玄静素来平静无波的脸上也满是不忍。
室内又陷入一片静谧,苏筱微张了张嘴,最终却也是什么都没能说出口。
这么说来,他们苏家的生死,将来是要掌握在上官渊手上了?
哪怕她以后必上官渊还要强,只要上官渊想杀她,不过是易如反掌的事。
她本以为所谓幻术,强到极致就是幻化出虚幻的东西,而且这虚幻的东西具有实体的效用,可收可放。
但是血盟……
这听起来当真不可思议!
“这种秘法,通常在上一代皇帝自知气数将尽之时,才秘密将它传给下一任皇帝。”上官琰盯着苏筱瞬间变了的表情,低声道,“但是我们要跟你说的,只是跟这个血盟有关。”
“你,你说…”苏筱有气无力回道。
“前几天,我朝左相与一些官员密谋,想要趁一些三大世家的高手随军出征之际,意图谋反,不过这左相算起来,应当是楚家的一个旁支,他派人去掳了你们苏家几人,以挟令禁军开城门。”
“为何是我们苏家?而不是秦家?”苏筱虽然对苏家人几乎没有什么好感,却还是急迫地问道。
上官琰神色变了变,目光更加深邃,盯着她看了好几秒,“或许是苏家与我们上官家更为亲近,是三大世家之首,左相觉得用苏家人要挟父皇,父皇会更加听话罢。”
太后听到上官琰这样说,紧抓着衣袖的手这才松开。
左相将假扮的苏筱掳走,分明是听闻外界纷纭,估量着苏筱在上官琰心中的重量不轻,所以才以苏筱相胁。
好在琰儿自己知道分寸,没有道出真正原委。
“父皇现如今的身体,已经孱弱到不能施法对付楚家,三弟远在千里之外,即将抵达战场,作为主将根本不能脱身,更何况等到他赶回来,估计左相已杀了掳去的苏家人,根本救援不及,于是父皇就将这秘法教给了我。”
苏筱听不懂上官琰说了这么一大堆铺垫的话,到底想要表达什么意思,碍于太后和太妃在场,也不能逾了礼数催他,只能耐着性子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上官琰说下去。
上官琰见苏筱一脸迷惘,知道自己的暗示苏筱没听明白。
他前面说的几句废话,无非是在告诉苏筱,上官渊,不一定就是苍玺国的下一任新帝,即使有太后做支柱,这储君依旧还是他上官琰!
苏家不必再如此惧怕迎合上官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