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深知，孩子是皇后的命根子。
尤其是太子。
皇后在太子身上倾注的心血，他都看在眼里。
只是皇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大吼大叫，实在让他颜面尽失。
“皇后，你跟朕怎么说话呢？”
“这里不是你一个后宫女子该待的地方，赶快离开！”
他以为皇后会像之前那样乖乖听话。
结果皇后听到他的训斥，只是淡淡一笑：“这些年，你总是用皇后的身份压我，处处告知我，身为皇后，应该尽怎样的本分。”
“可是，当初这个皇后是你求我做的。”
“也怪我，当初竟然信了你的鬼话，下嫁你一个不受宠的皇子，辅佐你一步步登帝。”
听出皇后话里的嘲讽，皇帝脸色一变，“你我夫妇一体，我若成帝，你便为后，你们徐家也能因此保持荣华，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朕。”
“是啊，臣妾是没资格说陛下的不是。但臣妾除了是您的妻，还是一位母亲！”
皇后神情激动，“我这一辈子只求我的孩儿能够平安长大，不管是谁伤了我的孩儿，我宁愿拼上我这条命，也要送他下地狱！”
闻言，皇帝的脸色更加难看，“这么说，皇后你也要背叛朕？”
“臣妾只求公道！”
“呵。”
皇帝突然松开李允胜的手，平静地坐上轮椅。
“就凭你们几人，也想讨伐朕？”
敦王冷笑，“皇兄是想求助外援？”
承明侯扬眸，“陛下又是想让魏家背锅？”
皇帝笑而不语，却猛地握上龙椅把手上的龙头，用力一拧。
顷刻间，房梁顶部，万箭齐飞。
敦王和承明侯纷纷抽出佩剑将皇后与太子护在中间。
但防不胜防，太子中途为了替皇后挡箭不小心受了伤。
“嘶，好痛。”
皇后低眉，顿时紧张起来，“亭儿，让我看看要不要紧？”
太子别过身子，坚强地笑笑，“母后别担心，只是一点小伤而已，孩儿无事。”
“糟了。”
待敦王和承明侯停下来，亲眼看到皇帝推开屏风，正要朝床上扑去时，见到空空如也的床榻，顿时僵在床侧。
“你们果然是有谋而来！”
皇帝没想到，就连看似纯良无害的杳杳都在算计他。
他这个帝王，真是粗心大意！
敦王摆手，让出一条道，让自己的暗卫进屋将皇帝的退路团团围住。
“即刻，回宫！”
敦王下令，派承明侯通知群臣！
落日晚霞如同一道红色血印，落在太和殿的蟠龙金柱上。
敦王手持先帝遗诏，承明侯手握兵力，将皇帝与少数御林军困于此处。
御阶下站着群臣。
当太子把一整摞账册搬上大殿，供徐国公和魏丞相分别查看。
徐国公与魏丞相斗了半辈子，竟意外在这一次达成和解。
二人反复确定账簿为真，皇帝罪行也为真。
二老面露难色，后背也渗出冷汗。
尤其是徐国公，一脸正气，“陛下，您是君王，更是臣子们的表率！如今您犯下滔天祸事，怎么对得起列祖列宗！”
魏丞相更是满脸失望，“陛下，臣对您忠心耿耿，您前几日却......”
若非承明侯将实情相告，派人保护他们魏家，他怎能活到现在？
当泛黄的纸页散开，魏丞相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朱砂批注——这是十余年来，皇帝亲手写下的灭门名单。
“元和五年春，太医院周氏满门；元和六年秋，陈家一百三十七口；元和十年冬，俞家一百二十七口，余七人......”
承明侯每念一句，阶下群臣的脸色便白一分。
其中还有未曾被朱砂批注的人家，等到丞明侯念到魏家二百零八口人时，魏丞相突然出列，将玉笏摔得粉碎。
“陛下！”魏丞相什么也不顾地扯开朝服，露出胸前三道狰狞刀疤，眼泪横流道：“当年北戎夜袭，老臣为您护驾身中九箭！但您这些年，利用我们魏家对您的衷心，不断往我们魏家身上泼脏水，让我们魏家成为众矢之的！如今，您觉得魏家无用，又想将我们一脚踢开，成为您的替死鬼！原来您这就是用这样的方式，来回报臣的忠心！”
虽然承明侯对魏家颇有意见，魏家这些年也不能说完全无辜。
但他也能理解魏丞相的愤怒，毕竟整个宫殿里，当属魏家最与皇帝一心，也属魏家被辜负的最多！
龙椅上的皇帝攥紧扶手，金漆剥落染红指尖。
眼看突围无望，他放弃向魏家求助，转而看向平日最听话的户部尚书。
没想到对方这会儿正默默退到承明侯身后。
不中用的东西！
皇帝面容狰狞，看到承明侯手里的虎符。
“你们.....都要反？”皇帝嘶声冷笑，身体气到剧烈摇晃，“别忘了，朕才是真龙天子！”
不管他这个真龙天子是如何得到的！
“真龙天子怎么会拿自己的百姓炼丹？”
敦王殿外进来，怀中铜匣砰然开启。
腐臭的黑雾中，百余颗黑色的药丸掉在地上。
太子突然踉跄扑到御前，“父皇，您不要一错再错！”
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规劝自己的父皇回头，但他知道，不论他父皇今日认不认，都无法再求得众臣原谅！
甚至他父皇连皇陵都不配入！
因为皇陵里葬着他的父亲，兄弟，那些因为他的贪婪无辜枉死的人！
太子跪在地上，任由皇帝用眼神将他凌迟。
群臣哗然。
敦王见状高举先帝遗诏冲入大殿，帛书上的血字触目惊心：“逆子弑父，天地不容！”
——这才是十余年前，差点被皇帝焚毁的传位诏书。
“请陛下下罪己诏！”承明侯突然振臂高呼。
“请陛下下罪己诏！”徐国公带着三十六位言官齐齐跪下。
“请陛下下罪己诏！”魏丞相身侧的北境铁骑也跟着敲击铠甲，声震九霄。
就在这时，皇帝突然癫狂大笑，抓起桌上的玉玺砸在一旁的蟠龙柱上，“你们这是在逼朕去死！”
说完，皇帝与敦王对视，眼神森寒：“你的腿早已康复，却瞒着朕和诸大臣这么多年，不也是贪图这个皇位？”
“你与朕，又有何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