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坝重建需要人手。
因此刚刚结束官府任务的百姓有新的事情做了。
对他们来说,这不仅能赚来银子,而且还关系到他们一辈子生活的地方。
因此,每个人都奋力干活。
土要压得实、这块地挖得再深一点……
工钱半月结算一次,他们得了钱,欢欢喜喜地拿回家给孩子买件衣裳、或是买块肉尝尝鲜。
家里欢声笑语不断。
一些有想法的婆子媳妇特意在做工的午间带上自己做的炊饼。
炊饼又大又厚,里面的青菜萝卜馅鲜美开胃,价格也不贵,那些有了闲钱的百姓时不时买一个尝尝鲜。
虽然官府这边每日也有提供粥食,但吃多了也不得劲。
于是乎,不少人发现了这些商机,纷纷出来摆摊。
处处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模样。
我和林格正刚检查完大坝的修建情况,正要离开时,无意间看到王大根正蹲在地上吸着面条。
之前他被林格正带去上青县查找账簿,险些被官府的人发现了。
后来千辛万苦,才在那个死去县尉的房间找到账簿。
林格正拿回来给我一看,震惊地发现这上面记录了一笔又一笔惊人数字!
也正是因此,皇帝才立马做出决策,要我全权负责徐州一事,挖出幕后真凶。
可惜,汪东源嘴巴闭得紧,威逼利诱都没有,始终没有说出幕后之人。
是的,那个账簿上根本没有写具体的人名,当初在汪东源面前那么一说,只是诈他一下。
只是汪东源乃是四品知府、朝廷命官,他该判处何等刑罚,该由朝廷商议后,再下决定。
于是,在皇帝的旨意下来后,只能把他押回京城,听候发落。
而王大根虽然事出有因,才行劫持之事。但功过不相抵。
最终他被判处半年的牢狱之灾。
当然,在徐州大坝需要重建的关键时候,我自然不会让那些犯人闲着,活生生浪费劳力。
于是让他们戴上铁脚链,一起干活。
身边不少官兵监督着,发现有人偷懒耍滑,当天便没饭吃。
而王大根知道自己有错,认了这惩罚,也感激我在他入狱前送来的五十两银子,于是每日埋头苦干。
看得官兵赞叹不已,瞥到旁边那干活不麻利的,当即呵斥一声,催促他赶紧干活。
现在王大根出狱后,接着干活。
不过这次他不仅做得事情轻松不少,还得了不少工钱。
这下可把他高兴坏了。
大热天的,他吃得满头大汗,正和身边人兴致勃勃地说着什么。
突然一把站起身,比划什么动作,逗得周围一群人呵呵大笑。
他们依旧身子干瘦,面色黝黑,可精气神却比之前好不少。
我和林格正相视一笑,正想离开,却见王大根大老远看见我们,当下顾不得吃东西,匆匆放下碗筷跑来。
“大人……”
“大人,俺、俺有事!”
我们停下身,等他跑到面前时,他狠狠喘了几口气,却抓耳挠腮,支支吾吾的。
“呃大人、俺,俺……”
见他涨红了脸,我主动问他:“你之前的兄弟安排好了吗?”
他狠狠点头:“多谢大人之前送来的五十两银子,俺把银子分给那群兄弟的家里人,想来他们能过段好日子……”
“以后没钱了也不怕,俺可以干活!上个月俺已经赚了八百五十文了!”
说完,他嘿嘿一笑,颇为自豪。
这次分配干活的百姓以五十人为一组,活干得又多又好的那个,每天可以多拿十文钱,加上一日二十文的工钱,看来王大根几乎每天都都是最卖力的。
“你这般踏实努力,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他挠挠头:“是大人待俺们好,俺才有赚钱的机会。”
“大人,俺会感激你一辈子的。”
我捂着嘴,咳了两声:
“也是你自己肯干,行了,我们还有公务,便先走了。”
“好好好,大人慢走。”
我们转身离开后,林格正突然笑了一声:“大人刚才……可是羞赧了?”
我再次捂嘴咳了咳,转而感叹。
“只是越发理解,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之理。”
“比如那个上青县的县令,死在不甘冤死而奋起反抗的王大根手里。”
“再比如汪东源。他曾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加高城池柱栏,填沙增土,却丝毫不在意城外百姓如何。”
“水灾后,他同样不管城外颠沛流离、无家可归的百姓。因此他被抓时,徐州百姓多拍手叫好。”
虽说百姓多愚昧,但上位者对他们好还是不好,他们多少能分清的。
且不说那些城外的百姓,就连城内人亦深受其害。
汪东源的亲家是做布坊生意的,所以徐州城内其他做同样生意的商家都被他恶意打压、排挤、直至倾家荡产。
那些靠着纺织、或者制衣维持生计的女工也被他们不停剥削。
曾经有一女工因长期做工,当场暴毙,瞬间引起哗然。
她家人朝官府哭诉,却被人打了一顿赶出来。
再比如,汪东源的舅舅的远房表哥的儿子是个倒卖粮食的商人。
他常常压轻秤杆,以陈粮的价格收新粮,别人敢怒不敢言,不得不卖。
后来甚至变成强买强卖,看中哪家的粮食便让人直接抢走。
得了个“恶霸”的名头。
但他仗着和汪东源有亲,谁敢闹事?
汪东源纵容亲族做的事情,百姓看在眼中,敢怒不敢言。
之前我刚来时,他派人熬煮粥食,那些当众对他感恩戴德、痛哭流涕的灾民,还是让手下人特意安排的。
可见他尽失民心。
因此他被落职,人人拍手称快。
汪东源这个后台没了,那些与他狼狈为奸、为非作歹的豪族日日忐忑不安。
现在,也该到清算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