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我,江天一,你要还是不要?
要!
当然要,肯定要,一百一万个要!
如果隋安真的这么问江天一,他肯定也是这般斩钉截铁地答,可惜的是她没有问,因此他也没这个机会说。
听到隋安神色淡然地讲述这段过往,天一直感觉自己浑身最嫩的肉都在她平静的言语中被撕裂。他自然是知道隋青对小胖子万般不好的,说实话其他人家里养的猪都比隋安的待遇强。隋青那个女人,除了给隋安大笔大笔的零花钱,剩下的也只有给她留下满山地伤痛了。
他心疼地眼泪都要落下来,抓起抚在自己颊边那只手,握在手心里轻轻地口勿,从隋安的角度看下来,就是这人晕着漫天的星光委屈扒拉地看向自己,目光深情的,就好像……
就好像——下一秒要赖上自己给他擦眼泪!
一想到这儿她当然是不干的,目光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下一秒钟就重新把她的手抽了出来,她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已经讲这几句就已经用光了对他全部的耐心。
她退后一步,而后利落果断地走进卧室,关门。
江天一下意识跟上去,急切地握住门把手扭动,却发现这人防备心很重,每间卧室都配了锁,关的严严实实,连一只蚊子都飞不进去。
他挠了挠脖子,刚刚被蚊子叮的地方有点痒。
……
第二天早晨,黎明初现,未拉窗帘的大厅被暖色的晨光笼罩,卧室里窸窸窣窣一阵收拾的声响,下一刻穿着整齐的隋大总监打开门出来,正撞见江天一还有些迷迷糊糊的脸。
他此时斜躺在沙发上,神色三分慵懒七分倦怠,看向她的眼拢在长睫毛里半阖,头发有些毛躁的翘着几个角,丝丝缕缕照在晨光里有些朦胧可爱。皱巴巴的西服还胡乱披在身上,明明是一副困倦的样子,可黑黝黝地眼睛却执着地瞄着她,一刻也不肯移开。
隋安走向前的脚步顿了顿,似乎想起来什么犹豫了一瞬,叮嘱他:
“走的时候记得要锁门。”
“嗯~”
江天一迷迷糊糊地应和,尚未全部睁开地眼睛下一秒就切换成了女人清冷纤瘦的背影,隋安绕过他拐了个方向,远远地贴着墙边打开防盗门离开了。
“咣当!”
摔门而去时落下巨大一声响,把他全部的瞌睡虫一瞬间都吓跑了,江天一震了一下从沙发上坐直,这才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
妈卖批!他一米八八的大个子窝在沙发上别扭了一整晚,落得一身腰酸腿疼,结果隋安就看了一眼,还毫不在意地叮嘱他走的时候关门!
有女朋友是这样的吗?他卖了一个晚上的惨,结果隋安丝毫不在意,冷漠程度比大冰块还甚!
江天一这会儿脑子里骂骂咧咧地炸开了花,他生气地推开门走进隋安的卧室里,眼角瞥见她床边的行李箱,满腔的怒火忽然间就蔫了。
那个黑皮的行李箱被她锁在床角,用了精钢的链子一寸寸缠绕结实,几乎到了五花大绑地程度,上面还明晃晃地落着一个大锁,就差写着:“此箱是我锁,谁都不准拿!”
脸上一派冰冷气,身体倒是很诚实嘛!
江天一咧开嘴角邪气地勾出一抹笑,心中暗道:光留住他的箱子有什么用,不如坦诚一点对他人好一点?
……
因为箱子被锁的严严实实,天一又好心情地懒得去撬,这会儿干脆就趁时间早出门买了一身新衣服,顺便给隋安带了一份早饭,就像开了屏的公孔雀一般到公司去找隋安了。
早晨八点四十分,距离正式上班的时间还差20分钟,八楼的这一群员工到场的还不足一半。隋安瞄了一眼表,随即又陷入忙碌。她最近在焦头烂额地挑选策划,手下那些人天天吃白饭一样怠工,害她前后不知道开了几次会也没能勒令他们交出满意的作品。
正在这个节骨眼上,公司内线电话打了进来,是26楼的秘书,说是江副总裁找她。
找她?
这个时间,能有什么事?
隋安挑着眉毛上了楼,一推门就看到乐呵呵地摆着餐盒的副总裁,这人的强迫症这些年都没治好,连摆几个餐盒都要整整齐齐严丝合缝。
见她进来,江天一很高兴,忽视掉女人不合时宜的古怪表情,他热情招呼:“你来了,快来坐啊,我给你买了你最喜欢吃的蒸饺,还有玫瑰豆沙包。”
隋安视线随他修长有力的手指看了下去,望着一桌子的美食表示狐疑:“你叫我来就是为了吃早饭?那我要是不想吃呢?”
“不想吃也得吃!”江天一咬牙切齿,低声怒吼:“这是上司的命令,你必须遵守。”
专门用了公司内线,以总裁之名义下令要求?
这个人脑子秀逗了吧……难不成以为这公司是他家开的,哦,还真不是他家开的,是我家开的。
身为盛安集团董事长的女儿,隋安这会儿底气很足,撸起袖子瞟了瞟手腕上的银表,她淡然回道:“那可真是不巧,现在距离上班时间还有十分钟,你如果想以副总裁的名义要求我,那还没有那个权力,公司是不能干涉员工的私生活的。”
说完她就轻飘飘地离开了,留江天一在原地跳脚,吼着:
“你说没权力就没权力了——那你在这里留十分钟啊,看我会不会到了上班时间再喊你上来。”
隋安在走廊里假装没听见这句话,同时装傻充愣表示对身后副总裁的失态一无所知,她掏了掏耳朵,随后十分没有心理障碍的离开了。
等坐上电梯下到八楼,回到位置上整理起早上的文件,有人为匆匆赶下了楼递给她一大包的食物,隋安才后知后觉地猛然抬起头“啊”了一声,意识到江天一在做什么。
那是江天一的秘书,他来给隋安送饭。
江天一在讨好她,想补偿过去留下的伤。
不仅仅是对昨天的事感到抱歉,江天一这次从M过回来,一路上抱着的姿态就是无限地对她好,宽容她甚至纵容她,随便她在他身边闯什么样的祸,发多大脾气的火。
十年未见,又是人生中最重要的十年,少年抽条长了个,少女瘦身成佳人,他说离开就离开,说抱歉就抱歉。那些东西,他补偿地了吗?
接过手里热腾腾的食物,隋安一件件打开看过去,餐盒里面的美食~精致样样干净,大约考虑到她食量的原因,每一份准备的都不多,可这一大袋子,已经是让她吃不完的地步了。
大总监起身笑了笑,破天荒地拿起手中的食物热情分到几个到场的员工手中,“吃早饭了吗?我这里还有些。”
员工们受宠若惊,因为知道这些食物的来历,所以更加不敢接受,只喏喏推拒:“不不不,总监我们都吃过了,您吃吧。”
隋安的脸下一秒晴转阴,阴森森地仿佛滴下水来,嘴角仍旧保留的笑意好似警告:”嗯……还跟我客气什么?这些东西我都不喜欢吃。”
……
江天一中午也不敢触隋安的霉头,依旧点了餐派秘书送过去,可是殷殷期待地盼着结果,却听朱秘书说隋总监又把他的好意送人了。
他不死心,傍晚的时候点了一束花送过去,这次倒是没出什么幺蛾子,听朱秘书说隋安虽然很不情愿,但到底还是接了过去。
结果当天江天一就加班了,本来不在公司在外云游的董事长不知道为何晚上又回来了,还指名道姓地点他去顶层办公室开会。
江天一左思右想,实在不清楚最近什么事务惊扰了这位大神,于是携着所有可能用到的文件进了电梯,上去的时候电梯门“叮——”一声响,遇见的就是隋安平静的脸。
他楞了愣神,不知道小胖子到底为何出现在这处。隋安却是对他很不客气,直接开口催促:
“你要下楼吗?我要坐电梯下去了。”
说着她就侧身要往电梯里进,江天一被她一惊,连忙伸腿拦住,挑出个脑子里还在思考的问题:
“我送你的那束花,你喜欢吗?”
隋安眯了迷眼,打量地看着他,毫不留情:“不喜欢!”
“那你为什么没有丢掉它呢?”男人神色焦急。
隋总监却是冷笑一声,大力推开他,伸手关上电梯大门,避过男人的问题:
“晚上你再来我家,我是不会开门的,因为今晚我不回家,要去宋薇微那里住两天,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好一个好自为之,江天一下意识反驳她:“那我行李怎么办?你总要先把它还给我吧。”
早上自家行李箱被链子捆绑的羞耻画面还深深印在天一的脑海里,他耳朵尖都有点红,企图把这句话当做压轴王牌最后一击。
换来的却是隋安满脸嘲讽拒不承认。那个无耻的女人,她居然“呵——”了一声,还睁着眼睛撒谎“什么行李箱?我没看到。”
当年纯真无邪的小胖子到底死哪里去了?他还能不能用一百万把他换回来?
江天一仰天长叹,丝毫不知道未来还有一场大劫难在等着他。刚刚被他娇羞询问去处的玫瑰花此时正好好开在董事长办公室里呢!找他训话的陆明旭这会儿已经几乎把上面的刺全部秃噜完了!
天降大劫啊~尔等平民不得不受。
……
夜晚的故事通常比较丰富多彩,尤其是它的主人公和酒吧联系在一起的时候。隋安这个人人品算是比较好的了,作为一个身心都在童年受创的富二代,她不抽烟不沾毒,偶尔打打架斗斗殴,其他时间简直身心干净,没有任何不良习性。
哦,这话说的有点早了,比如她跟自己最讨厌的母亲一样,都有嗜酒的习惯,只不过隋安这个人过于隐忍,她从来不放纵自己的渴望,每次饮酒都严格地控制着亮,哪怕眼睛已经闷到通红,也从来不肯在醉酒的边缘多喝一口。
她从未醉过,却装过一次醉。
宋薇微穿过嘈杂的人群来接她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金发披肩的大美人明明已经憋得眼角泛红,手指却仍旧死死扣住晶莹的玻璃杯,再也没有端起来一次。
她叹了一口气抚上隋安肩膀,安抚她:“何必怕呢?你只管喝吧,我会负责把你送回家的。”
眼下的这个人不曾放纵,她却想要求她放纵,只要她能把过去敞开心扉地晒一晒,随后大梦一场忘得干干净净。
隋安神情冷厉,反手把那玻璃杯推得更远,言语一如往昔直白到伤人:“我不信你。”
因为不信任,所以不会在她面前醉,更不会将酒后昏迷脆弱的自己暴露在不够熟悉的朋友面前,她心里藏着的事太多,每一件都珍藏如机密,比银行卡的密码还要宝贵。
宋薇微却是明白她说话的风格,伸出手莞尔一笑,道:“好吧,今天的试酒到此结束,你该跟我回家了。”
红着眼睛的大娃娃这个时候看起老委委屈屈的,最是容易骗回家的时候,几乎宋薇微一伸手,她就乖乖巧巧地把掌心放了上去。
酒吧里两位佳人扶持着跌跌撞撞地走,有那么一两个登徒子贪婪的目光探了过来,却瞬间被白衣小姑娘眼底的煞气挡住。
宋薇微一袭白裙,抚着耳边的鬓发笑起来的时候,柔柔弱弱如同纯洁的小白花,可是每每当她揽住隋安,带她穿过充满无数危险的杂乱场合时,身上的煞气才会抑制不住的上涌。
那一场混战中,她也捅过人,红刀子进白刀子出,后果是废掉了她后半生。
这话说出来就有些笑话人了——名牌大学的毕业生,现在在一家外企做小白领,每月都领着不菲的工资,她到底毁什么了?毁在哪里?
对此宋薇微只能淡淡的笑,不予置词。
她从此的整个人生都背负着巨大的谎言前行,那些从前对她好的人,在每晚的梦里都一刻不停地出现,红着眼睛逼她忏悔,哭诉着逼她认错。
她只能在一夜的噩梦啼哭过后,冷冷展开干枯的眼皮,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的光线一束一束穿过厚重布帘,照耀的屋内都透进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