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情敌?
听到小胖子嘴里吐露出这两个字,江天一顿时表情都僵住了,在他的印象里隋安还是个唯唯诺诺的小孩子,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她居然已经认识到了喜欢这种感情,还敢于站起来维护他。
他的心理是很复杂的,既有“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也暗暗涌流着心酸与迷茫……和小胖子相处在一起是很自然的,他甚至也一直以为着会这样一直一直地走下去,一直到人生尽头。
但是从来没有考虑过,两个人会以什么身份走下去。
……
隋安面无表情地站在江天一身前,用庞大的身躯把一脸蒙圈的某人护在身后,冷冷地用眼神紧盯住池羽的眉心。
这是江天一曾经教会她的技巧,如果不想要去看向别人的眼睛,那么盯住对方的鼻尖和眉心都可以,只有这样勇敢的看过去,紧紧地盯住,气势上才不会输人一等。
她鼓足勇气开口:
“我没有和你分享的义务,我也不是你哥,会宠爱你的一切……你下次再敢朝他扔东西试试看,到时候瞧一瞧我们两个谁伤的更惨。”
她对这个世界一向是无所谓的态度,好也罢坏也罢统统一股脑的接受,从来不会对所有的事有什么激烈的情感反应。
但是在天一的事情上却绝对不能容忍。她好不容易才调到一个傻瓜不离不弃地陪在自己身边,忠心耿耿地保护着自己……这样的一个傻瓜,她或许这辈子都遇不到第二个了,所以绝对不能被别人抢走。
隋安并不理解喜欢的含义,但她知道只有这么说才能激起强烈的矛盾,正式宣战。
虽然还不知道是什么……
但是我对他的感情不比你少,也不比你浅,所以在这件事情上绝对不能让步半分。
……
小胖妞出人意料地发出霸气宣言之后,就转身拉起天一昂首挺胸地快步离开了。
她走路一向缓慢,这次大刀阔斧地果断转身,可是把江天一吓了一跳,踉踉跄跄地颇有些跟不上隋安的脚步。
“喂喂喂……停停停!”
一身戏服的男生在身后连连喊停,手上了下了力气制止,才迫使闷头向前的隋安暂且停步。
“我这一身装还没有换下来呢,暂时还不能离开!”
天一伸手扳住小胖子的肩膀,迫使她转过身来面对自己。
他原本是想叫隋安换个方向去化妆间的,可是却不经意地撞见隋安一张失控的脸。
这样的表情很久没见过了……隋小胖干瞪着眼,明明是看向前方,眼神里却是空无一物的茫然,仿佛是在强烈的愤恨,却又不知道在恨什么。
最富有标志性的当然还是两个突出的鼻孔,像是牛鼻子一般因为气愤鼓的圆圆的,不住地往外喷着气愤的呼气。她小嘴巴抿的很紧,呼吸却是短促急切地通过鼻子进行。天一以前还笑话她这个毛病来着,经常嘲笑她吴牛喘月。
原本看见隋安一身霸气镇定地在前边走,他还以为是小笨蛋终于长大了,有了成熟的处理情绪方式,却没有料到,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小胖子依旧是和小时候一样,生气了也就知道闷不做声地喘气。
她这幅样子总是有些好笑的,让江天一意外地顿时笑出了声。
隋安倒是茫然未觉,仍然抬着一张失神的小眼睛看着他,仿佛是在疑惑他突然发笑的原因。
噗嗤笑出声的男生温柔地伸出手托住她脸颊,柔柔地迫使小胖子迷茫的目光定在自己的眼睛处,一双黑色的眸子泛出笑意,像是在看世上无上的珍宝,发问:
“怎么了……这次又是因为什么,这么生气呢?”
隋安长着一双无神的小眼睛,不管在看什么,不管在任何时候,都像是一个盲人一样白睁着眼睛,呆滞到仿佛什么都看不清。
可是在和天一对视的这个瞬间,她的瞳孔在微微聚合,凝在男生漂亮的眸子里。
非常非常珍贵的瞬间,这个沉溺在自己世界里的外星人,这个不问世事总在旁观的小胖子,终于睁开眼,好好地,认真地看了一眼这个世界的事物。
她盯着江天一的眼睛,淡金色的瞳孔里满满认真,发问:
“金吾的条件你会答应吗?他们也可以给你钱,给你很多很多的东西……你会因此而选择离开吗?你会因为什么离开我呢?”
用这样严肃认真的表情问这种白痴的问题啊……果然这个世界上没人比他们家小胖子更奇葩可爱了。
江天一哈哈哈地笑出了声,转手把手在隋安的小胖脸上捏了捏,逗她:
“原来你天天担心的是这个问题啊……放心吧,我不会离开你的,人傻钱多还好养,全世界也只有你一个了,再说小安你也很懂事啊,爷爷奶奶都很喜欢你,我怎么可能会放弃你选择那个大小姐呢?”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副不靠谱的小痞模样,半分的轻浮半分不在意,一看就是没有经过仔细的思索。
小胖子的眼神死死盯住他,说是无意的恶狠狠也不为过,她拼命地想从眼前的人身上寻找自己想要的答案,继续追问:
“如果她给你的更多呢,比我能给的还要多……你会离开吗?你会因为什么问题离开我呢?”
她的问题一直都在最后一句,到底会因为什么呢?江天一,如果有一天你要离开,那会是因为什么,现在就告诉我吧,我会付出全部努力为你争取到的……只要能留住你在我身边。
可是那个人却被她问的烦了,只是敷衍地应对着:
“反正不会离开的呀……爷爷奶奶都快把你当亲孙女养了,你到底在担心什么啊?亲人的话就是要永远在一起的,完全不会分离的。”
这样的一番话,隋安听的很认真,连眼睛都没有再眨一下。
却是十多年后的江天一追悔莫及的一番话。
当年年纪太小,再过聪明,都算不出世事无常,变迁纷繁,许下的承诺太过轻易。
他说的一腔理所当然,完全没有经过大脑的仔细思考。
却不知道某些人是当做一生的承诺在听,从此刻在了心里,在往后形成了一道灼伤。
……
另一边,被嚣张二人组恶狠狠地教训一番的金家兄妹,战战兢兢相依相偎。
池羽小公主看天一他们离开之后,委屈的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落,后来还干脆地扑倒在咳嗽不止的金大少怀里,呜呜咽咽埋怨着:
“哥你和江天一在一所学校里,之前怎么不告诉我啊……呜呜呜,要是我早就知道他在这儿的话,肯定就不会给那个小胖子留下任何可乘之机了!”
“金妹妹”一通胡搅蛮缠,尖钻的小脑壳顶得国民好哥哥金吾顿时一阵胸口疼。
他无奈地把手放在小公主的头顶,借此缓冲一下她金刚钻脑壳的强大攻击力,勉强答道:
“之前我哪里知道你找的人就是他呀!再说就是你跟我一样在这里上学也没什么用啊……我们学校早就有传言了,这两个人小学就关系很好了,谁都不能把他们拆开,你的先机,恐怕在认识江天一之前,就已经失去了!”
大少爷说完就把池羽从自己怀里拽了出来,神色疲惫,反问道:
“说吧,你到底为什么会喜欢他啊……不就是见过一面的缘分吗,感情都已经这么深了吗?”
金吾是知道妹妹几年前被抢劫的事情的,那天池羽一身脏污地被警察送回家的时候,阿姨当场急的差点哭了出来,还以为小丫头出了什么天大的事。
可是根据人家警方所说,整件事根本没小羽半分钱的关系,人家抢劫对象也不是她,受伤对象也不是她。她那个时候才刚进入金家,整个渭城还没有几个人认得她一个金家继女。
这个小丫头纯粹是英雄主义泛滥,在别人抢劫的时候头脑发热地闯了进去,结果被一伙坏人拿着刀威胁吓唬地不轻,回来很长一段时间内都睡不好觉。
所以金大少爷一直都不理解,这么一段黑暗糟糕的经历中,小丫头居然丢了一颗心给另一个人。
而池羽的回答一场简单。
“因为他救了我啊……他是小羽的英雄啊!”
当年的那一场乌龙恐吓中,黑发黑瞳的男孩儿突然闯入,他仰着小脸,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勇敢样子。
他总共就对着池羽做了一个动作,说了一个字。
第一个动作是在坏人问天一,两个女孩儿中他们可以放一个,天一要选谁的时候,江天一抬起下巴朝着她的方向点了点头。
第二次是他们把惊恐的女孩儿推给江天一的时候,他扶了一下她的肩膀,顺着力道把她往巷口的方向助推一把,同时在她耳边高声喊:“跑!”
擦肩而过,一面之缘,甚至是连面容都不曾看清的缘分。
却足以让她铭记,每每午夜梦回,辗转难眠之时,都忍不住在脑海里浮现当初的那一幕。
池羽也许是不喜欢天一的,但她很聪明,识出了这是一个值得喜欢的少年,他有着比水晶还要珍贵的纯洁灵魂,以及一往无前从不推辞的勇气。
她必须要得到他,这个世界上宝贵而珍贵的一切,她都势在必得。
“我要转学到这个学校!”
脸上还挂着泪痕的小姑娘忽而间抬头笑了起来,她仰着头望向自己的哥哥,眼神坚定地宣告:
“我要追求江天一,我要定他了!小黑你要帮我啊。”
半搂住妹妹的大少爷身形顿时一僵,在他愣神的这半秒钟里,有一整个世界轰然倒塌又迅速重建。
金吾的忧伤在脑海中108个弯曲曲折折流过,最终还是没有选择从眼眶中流出来。他的心思九曲回肠,考虑太多,到底是什么都没能抓住。
“好啊!你想要的话,哥哥会帮你追的。”
大少爷迟疑地吐露出这句承诺,眼神中是自己也无法确定的怀疑。
他吞吞吐吐,这一句话说的比刚刚表演念台词还要僵硬,仿佛说的不是他自己的话。
这是因为命运已经在这个时候奇迹一般地玩弄了几个人的人生。
纠缠、游离,再难以挣脱。
人生线从来都不比掌纹,张开手就可以看得清清楚楚。他们总是喜欢转一个弯,再来一个弯,直到把你折腾的不敢相信一切,流着泪痛苦不堪,才会像精灵一样调皮地跳出来,冲你做个鬼脸,再一番嘲笑。
……
等天一从换衣间好不容易收拾停当,推门出来的时候,正看到小胖子望着对面墙上的挂钟发呆,神色凝重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耳边隐约的乐声仍然似有似无地在空中漂浮,他抬头也看了一眼那挂钟,一边窸窸窣窣地整理着衣领,一边漫不经心地问小胖子道:
“才四点多啊,我们应该可以逃个课回去了……你有什么计划吗?”
渭中风气一向开放,像这种文艺表演的节日是师生共同庆祝的日子,如果不愿意看想要离校,老师通常都不会多说什么……要偷偷逃跑的话,估计也不会受什么处罚。
而天一,骨子里来说也并不是听话乖巧的那种类型,反叛挑衅的性格,在青春期之后表现的由为明显,现在自然是不打算遵守什么校规了。
听到他的提议,隋安仍然望着钟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去我家怎么样呢?你好像还没有去过吧,小一。”
不啻于晴天霹雳!她这句话一出,直接把天一从内到外都噼里啪啦地炸了个焦透!
……
城郊,隋宅。
深灰色的古典城墙之中,围起的是一方宽阔明亮的天地。绿树成荫,草木整齐,虽然罕见花朵,却仍然一派生机勃勃的繁荣景象。
蓝顶白墙的简约小楼,亮光闪闪的玻璃落地窗上,书写着潇洒随意的一个大大的草书“隋”字。
江天一立在原地,惊讶地简直要掉了下巴……隋家有钱他一直都知道,但却没想到,有钱人的住处居然是这么气派讲究,这么有意境的。
相比于他没见识的呆若木鸡,小胖子显得要镇定多了。她拽着江天一的手硬生生把他拖到了门前,费了好大的劲才终于按下门边的门铃。
“叮咚,叮咚!”
门铃声清脆响起,江天一的视线缓缓下移,转到了紧闭的银灰色大门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