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玉楼的歌女，都是卖艺不卖身的，装扮谈吐更是优雅高洁，弹唱歌舞都是雅乐名曲，是京城风月场中少见的清流。
因此一些豪门贵妇和闺秀，也会选择来醉玉楼宴请两三好友，三楼还有女宾的专属包厢区。
台上此时换上了抚瑶筝的艺女。乐声似流水淙淙、沁人心脾，衬着堂上觥筹交错的热闹，竟有一种相得益彰之美。
季昕诺轻依阑干，陶醉地欣赏着。
直到身后大圆桌上，侍者送上来一道又一道地佳肴美味，那香气四溢，才引得季昕诺回首。
满桌色香味俱全的美食，看得她两眼放光。刚想过去坐下，大快朵颐，却见张似过来回禀道：
“大将军，有几位京城知名商铺的东家和掌事人，在外求见。请敬大将军与夫人一杯酒。”
宇文韬剑眉微皱。
他从不与京城的商贾打交道，官商之间牵扯过多，容易出是非。
刚想开口，让松榆去把人打发走，却听见季昕诺惊喜地小呼了一声：“那不是时先生吗？”
宇文韬顺着季昕诺的眼光看去，果然见到门口那一群福态横生商贾中间，一位清瘦苍劲的老者鹤立鸡群，正是当日与他们同行过一段路的时先生。
“听说，汇鹏钱庄真的用上了密押。如今汇鹏钱庄的汇票可是炙手可热，正在扩展与周边各国钱庄的业务呢。”
自从打算接手自己的嫁妆，季昕诺也大概了解过京城的商界动态，自然没有漏过与商户们息息相关的钱庄消息。
想想也挺亏，密押的主意是她出的，如今汇鹏钱庄和时先生赚了个满盘满钵，自己却什么好处的没有。
可惜当时口快心直，现在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季昕诺不甘又无奈地耷拉下了脑袋，微微叹了口气。
宇文韬见状，眼神一眯，招手唤过松榆耳语一阵，而后松榆点头去了。
松榆出去简单地说了几句，婉拒了敬酒的请求。众人哪里敢再打扰大将军的悠闲，纷纷留下名帖，便告辞离去了。
也许是意外见到了熟人，季昕诺突然便想起了肖家村的肖二哥和二嫂。
虽然与他们相处时日不多，却在落魄的时候感受到了家的温暖。
如果没有他们，自己和宇文韬也不会相遇，更不能救了他。
说起来，他们夫妻俩也是宇文韬的恩人呢！
“不知肖二哥和二嫂现下如何了？如今二嫂怀胎已满三个月，肯定安全了吧！好想回去看看他们。”
“想去，不如马上就去？”
季昕诺瞪大了双眸，看着宇文韬细细品了一口醉花酿，奇道：“马上就去？今天吗？可，都这个时间了？”
冬天日短，再不多久，天色就该暗了。
若宇文韬独自行事，想到便去做了。可毕竟还带着妻子，出行哪有说走就走的道理。
他笑笑道：“今日的确太晚了，还是改日吧。有机会的时候，我陪你去看看他们。”
“不！不！”一把抓住宇文韬的胳膊，季昕诺兴奋地盯着他说道：“今天还能赶着过江吧？那就去。肖三子的房子应该还空着，炕头烧一下还能睡呀！”
宇文韬挑挑眉，没想到季昕诺比自己还急性子。
既然自己是个难过美人关的宠妻将军，再多些荒唐也未尝不可。
更何况，他又怎忍心拒绝菀娘那满怀期待的眼神！
“好！夫人想去，本将军随时奉陪。”
季昕诺是笑得开心满足，边上几人却是目瞪口呆。
此时带着夫人出城，这是要过夜了吧？
哪家贵妇出门不是前呼后拥的排面，还要准备得万全妥当才行？
他们二人就这么两手空空去了？
程青滢一直坐在季昕诺的另一侧默默看着，她突然想到之前季昕诺在糖人摊子前对那个婆子说的话。
季昕诺说，若是婆子家的女儿长相比她这个正妻貌美，可以送来瞧瞧。
那她呢？
原来自己有的，季昕诺都有，甚至更好；自己没有的，季昕诺也有，有得更多。
如季昕诺此时，就敢说出如此不合常理的要求，还能换来宇文韬的支持和宠溺。
换成是她，只怕连想都不敢想。
程青滢心情低落，对满桌的美食也失去了兴趣。
只是她依旧强颜欢笑，不敢露出不悦的神情。
抬眼间，却发现对面的松榆正担忧地看着自己。那眼神中闪耀的光芒，似乎与宇文韬看着季昕诺的感觉如出一辙。
不知怎么的，程青滢心里又是一慌。
她垂下头，颇有些手足无措之感，而这份慌张，恰恰冲淡了她内心的伤感。
一旁的季昕诺瞧见程青滢的神色，狡黠一笑。
她轻轻靠近程青滢的耳边，低声说道：“滢表妹将来的夫婿，也会纵着你过得恣意潇洒。不需要你非得多完美，只要找对人，即使是你身上的不足，同样能打动他的心。”
程青滢转头看去，发现季昕诺刚吃了一口糖醋鱼，嘴角沾上了一抹酱汁，她却笑得不自知。
另一边的宇文韬掏出帕子，轻轻将季昕诺拉了过去，颦眉抱怨道：“晚上吃肉怎么没见你这么急？几天时间就给你惯得，吃完不擦嘴了？”
说着，他一边细细为季昕诺擦净嘴角，转而露出即宠溺又带着丝邪气的笑容。
季昕诺红了脸，伸手就掐了一把他的胳膊，压着声音气急道：“闭嘴呀！”
程青滢再次惊异发现，从来威严隽秀的宇文韬，还能露出这般浪荡子般的坏笑？
原来表哥在季昕诺面前，并不是只有宠爱之色，更不是只有威严之意，而是有如此随意多变的表情。
而她看着他们，竟然是羡慕更多过于嫉妒。
隐隐地，程青滢仿佛有些知道，自己心之所向的到底是什么。
而季昕诺惦记着能不能赶上最后一班渡船，飞快地填抱肚子，就要拉着宇文韬出发。
张似带人护着宇文韬二人同去肖家村。
常飞昂则留下，护送程青滢和松榆，还有两个丫头回府，并且回禀云太夫人。
宇文韬三人一离开，常飞昂就起身行礼笑道：“在下吃饱了，听听曲子去。表姑娘和松总管请随意。”
说完，他自顾走到栏杆旁边坐下，背对着二人往外看起表演，还时不时地拍手叫声好。
包厢里只余下松榆和程青滢相向而坐。
耳旁传来动听的乐曲，声声拨动心弦，叫人意乱情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