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热气腾腾的澡盆,季昕诺欣喜极了。
自从离了宣南侯府,她就再没有好好泡过澡。
再肖家村的时候,也只能快速地擦**子。
昨夜淋的那场雨,更是黏得她浑身难受。
所以肩上伤口处再痛,也挡不住季昕诺想下水的欲望。
小心翼翼脱下袄子,再脱内衣的时候,扯到了被血凝住的伤口。
实在忍不住,季昕诺痛呼了一声,那眼泪便不可控地流了下来。
摸一把眼泪,抽泣了几声,她继续努力,终于坐进了温暖舒适的水里。
啊!好舒服。
缓缓把左臂搭在浴桶壁上,不让水泡到伤口。
然后她用右掌轻轻捧一抔水,拍拍自己的脖颈,再伸出一条如玉笋般嫩滑笔直的小长腿……
不对!
季昕诺猛地坐直身子,看看自己嫩白无暇的双腿,再抬手看看肤若凝脂的手臂,最后抚上自己光洁嫩滑的脸……
她诧异地瞪大了眼睛。
蔽颜丸失效了?
抬头正好见道床头边的桌子上,摆着一张小小的手执铜镜。
季昕诺起身跨出浴盆,就想起去拿镜子看看。
赤脚下地,突然脚下一滑,她惊叫一声,摔在了地上。
肩膀一使劲,伤口处被扯开,一股鲜血又流了下来。
好痛!
房门猛地被推开,宇文韬一步冲了进来,惊慌道:“阿檬,你怎么了?”
季昕诺痛苦地捂着伤口,咬牙强撑道:“我没事,不小心摔了一跤。”
听出她声音里的痛苦,还有一丝血腥气随着热气从幔布后飘出,宇文韬心中一急。
他抬手想拉开幔布,又惊觉不妥,立马收回了手,竟是立在外间手足无措。
拿上铜镜,季昕诺草草看上一眼,就知道自己真的已经恢复原貌。
那他岂不是早就知道自己变了模样!
可为什么,他什么都不问?
好冷!
身子湿漉漉地,就觉得冷了。
特别是她直接连头发一起打湿了,一头长发滴着水,贴在腰背上,冷冰冰的似穿着一件冰夹袄。
季昕诺连忙重回浴桶里,才缓和了身子。
伤口处的血还在涌出,季昕诺手忙脚乱地拿布去擦,还是有一些鲜血流入盆里。
稍微举一下胳膊,伤口就痛得叫人落泪。
她该怎么用单手,舀水洗这一头的长发?
宇文韬背着身子,想出门,他不放心;留在房里,也不知该怎么办。
闻见没有少去的血腥气,他不免担心地问了一声:“阿檬,你能自己上药包扎吗?”
季昕诺扭头看看自己背后的伤口,勉强答道:“应该,没问题吧。”
然后她伸长了手臂去舀小桶里的洗发水,想冲个头发。
结果“哐当”一声,水瓢又不小心掉到地上,洒了一地水。
“阿檬……”
“没事没事,我不小心打了水瓢。”
季昕诺尴尬又隐忍着的声音传来,宇文韬轻叹了口气。
再这样下去,水该冷了。
他们要抓紧时间休息,早点离开这里。
思索片刻,宇文韬伸手扯下自己内袍上一条布,紧紧缠住自己的眼睛,才开口询问道:“阿檬,我现在什么都看不见,能否进去为你洗发?”
这……
她相信宇文韬是真君子,不会偷窥自己。
一想到自己洗澡时候有个男人在身边,还是会让她面红耳赤。
可看看一直血流不止的伤口,季昕诺终于咬咬牙。
她扯过放在一旁刚脱下的亵衣,裹上,然后轻声应了。
掀开帷布进去,宇文韬凭着之前的记忆,先是摸到装了水的小桶。
然后摸到脸盆架上的水盆,把它放到浴桶边上。
把东西摆好,他侧头问了一声:“阿檬,把头发靠过来,别着了凉。”
一阵划水声响起,宇文韬扶着浴桶外部的手腕上,就多了一片带着湿意热气的长发。
顺着柔顺的发丝一路抚上去,一直摸到季昕诺仰面的发线,手指停住。
他右手舀起热水,从左手掌压住发线处,缓缓浇下去,生怕不小心把水溅上她的脸。
寝室里,暖意洋洋,流淌着一种静逸和安心。
季昕诺头靠着浴桶,向上仰着,享受着宇文韬轻柔的动作。
看着他用布条紧紧绑住的眼睛,突然想到自己第一次见到他时,就被那双闪耀的星眸所吸引。
有着那样一双深邃朗目的男人,又岂会是一个平凡的农户呢!
他装肖三子,实在装得不像。
此时此刻,季昕诺很想问问他真实的身份。
如果他真的是宇文韬身边那名亲卫,云太夫人应该不会反对自己改嫁给他吧!
当初,云太夫人说过,想把自己当成女儿嫁出去。
世人眼里的季昕诺反正都已经死了,她可以以阿檬的身份嫁人,不是吗?
脑子里乱七八糟想着,季昕诺心跳得飞快。
只是,不知道云烨是什么想法。
明明对自己很好,但他总是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问。
他会不会不喜欢阿檬呢?
毕竟自己之前长得那么丑。
可是如今,他都已经看见自己的真实样貌了,还是没有什么说法。
轻轻咬咬牙,季昕诺主动开口问道:“云烨,我的样貌变了,你不问我为什么吗?”
“如果你不想说,可以不必说。你是什么样子,我都不会介意。”
心动就是心动,与你的样貌无关。
宇文韬心里暗暗回着。
听到宇文韬的回答,季昕诺噎了一下。
所以,他根本不在乎自己是什么人吗?
季昕诺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可她还是想试试。
成长与新时代的女性,难道还不敢勇敢追求自己的爱情吗?
“那,你就是羽林卫一直追捕的那位,宇文将军的亲卫吗?”
揉着发丝的手指停顿了一下,宇文韬没有回答。
季昕诺又接着问:“你几岁了?有没有成亲啊,或者定亲啊?”
这个时代的人都是早婚早育,也不知道云烨是否有了婚约。
季昕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如果他没有婚约,自己马上就告白。
只在顷刻之间,宇文韬就回到:“我已娶妻。”
似昨夜冰冷的雨水,再一次浇了季昕诺整头整脸,一直凉透到了心里。
她凄然一笑:“是吗?这么早啊。那你们一定很幸福恩爱吧?”
宇文韬微微垂下头,郑重地说了一句:“她是我最敬重的妻子。此生,唯一的妻子。”
他懂阿檬对自己的心意,也懂自己的心意。
可他不能负了菀娘,也不能负了边境几十万的弟兄,和唐延国的百姓。
要割舍儿女情长的将士,何止他一人?
而做将士的妻女有多苦,此时的阿檬,又怎能体会得到?
惟愿阿檬,能早一日遇上真正守护她的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