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昕诺被袁宿一把甩了过去,像个布娃娃一样狠狠撞在垛口上,却紧紧咬牙,一声未吭。
那个身着素白单衣的姑娘扑上墙垛,让宇文韬眼皮豁得一跳。
他迅速放下弓箭,咬牙凝神朝那个身影望去。
城楼上一阵喧闹,许是搬来了桌椅,隐约听到有女子怒斥:“放手,我自己上!”
转眼间,一位身着素衣长纱裙的女子高高站上了城楼墙。
寒风卷起细尘,也卷起了她单薄的裙摆,似迎风起舞的一只惊世素蝶。
她的袖口上,还沾满了姜战的鲜血,凝结在污浊的白衣上,是那么刺目耀眼。
刚才一撞应是伤了腹部,季昕诺用手使劲按在盈盈一握的一侧纤腰上,脊背却依旧挺得笔直。
明明是一副娇柔妙曼的身姿,却透出一股凛然无畏的气概。
如泼墨色丝缎般的长发被吹散了开来,露出她弯弯的眉,如远山含黛,一双清澈明亮大眼眸,干净如同黑曜玉石般透亮。
一柄长刀斜横上脖颈,唯一高高立在台子上的季昕诺,却依然昂首不屈地扫望着前方骥勇军严正明厉的军阵。
她略略失去血色的樱唇轻抿,依然从容淡定,如此风华绝代,让人一顾倾城。
其他几个宣南侯府女眷在一旁哭天喊地,只有宇文蓉还想着去拉一把倒地的宇文全,两人一起被凶恶的兵士推上墙垛,排成了一排挡在前面。
袁宿跃上季昕诺的身后,弹指几落,封住了她的穴道,狞笑着用女子娇小的身形挡住自己胸前要害。
是她?真的是阿檬!她就是自己的妻子。
宇文韬紧盯着城门楼上美撼凡尘的身影,脸上寒霜密布,担忧凝结在了眼底,越来越沉。
看着季昕诺衣服上刺眼的血痕,宇文韬心中忐忑难安。
她受伤了?短短几日,就憔悴了许多。
菀娘被掳走后,到底吃了多少苦?
这种可望却不可及的折磨,似一把钢锯在宇文韬心里前后拉锯着。
他握着弓箭的手指,褪去了所有血色,恨不能把藏在季昕诺身后的袁宿一箭穿心。
“宇文韬,听说你新婚夜连新妇的红盖头都没来得及揭开,真是可惜了!”
“圣上隆恩,命本将军送尊夫人与宇文将军相聚,你便好好瞧清尊夫人的倾城容貌吧。”
袁宿狞笑着,从后伸出左手掰住季昕诺纤细的下巴,用力往宇文韬所在的方向一拧。
他的手劲奇大,季昕诺下巴瞬间就青紫一片,痛得她眼眶里迅速泛起了泪花。
季昕诺就是怕痛,完全生理性的反应,止也止不住。
看着手中娇艳凄美的女子掉下眼泪,袁宿得意非凡。
众目睽睽、两军对峙的当下,他竟松开手,要去摸季昕诺白皙娇嫩的脸颊。
“袁宿小人,尔敢!”
随着一声真气中带着狂怒的爆喝声同来的,还有一支破空而至的利箭,擦着袁宿头顶呼啸而过。
宇文韬不敢再往低射,他心开始慌了。
袁宿这才反应过来,却笑得更加猖狂。
他更加缩进季昕诺的身体后方,狂笑道:“哈哈!宇文将军心疼了吧。”
“如此神仙美眷,忍心叫她为了你而香消玉殒吗?今日骥勇军若敢开战,尊夫人必先血祭阵前,袁某送你们做一对同命鸳鸯。”
袁宿抬手将长刀往前一递,一道鲜红欲滴的血痕,便出现在了季昕诺细致白皙的脖颈上,如一束红线缠住了无暇白玉,刺目且惊心。
眼前这一幕,使得城下的骥勇军将士们群愤激昂。
晋阳帝抓住将军家人送到阵前要挟,如此卑劣行径如何能成明主?
而袁宿竟然当众羞辱将军夫人,简直是卑鄙无耻到极致。
可想要攻城救人,谈何容易!
传令官紧紧盯着宇文韬举在半空中的拳头,深怕错漏一个命令。
季昕诺知道袁宿的部队也刚刚赶到蒲昌城,想利用她们拖延时间,城墙后正在紧锣密鼓地烧着热油和制作火弹。
对付重甲骑兵,火攻一定是最有效的手段。
多耽误一会,都可能让更多的骥勇军伤亡。
“混蛋!”季昕诺开口骂了一句,原来她还能说话。
使劲想动动身子,却发现气血凝滞,手脚发硬无法动弹。
袁宿是担心她会自杀吧!
她若死得早了,就不能拖延宇文韬和骥勇军攻城的时间。
可惜,季昕诺不会让他的计谋得逞。
向死而生,不也正是她求生的机遇吗?小抠何时真的要过她的命。
季昕诺脑海里默默下了个指令:“小抠,兑换一颗扶正丸,直接服用,打通穴道。”
通过点穴手法,强制使人体气滞不通,也算是一种病,只要恢复正常行气,应该就能重新控制身体。
“扶正丸兑换成功,已直接服用。”
季昕诺偷偷用力掐了下自己的腰,果然已经恢复了行动自如。
季昕诺垂眸寻去,一眼便看见了阵前那位身披银甲红氅、身姿挺拔的青年将军。
他们不过相距四五十米。
大将军不都是武功盖世的吗?所以他一定能接住自己,对吗?
虽然被头盔遮挡,无法认清面貌,但两人眼神在半空中交汇的那一刹那,季昕诺分明感受到了他的紧张和担忧,似乎还有一丝莫名的情愫。
一眼之间只是转瞬,季昕诺对着自己从未见过面的丈夫宛然一笑,就如冬日寒风中洒入的这片阳光,明媚而耀眼。
她向着年轻将军高呼一声:“将军!”
宇文韬提马缰绳独出阵列,紧张凝视着不远处临风而立的女子,跨下的追风似有所感,焦躁地打了个响鼻。
“骥勇军每位将士都是国之英豪,任意一人因妾身而有损伤,妾身万死难辞其咎。”
两军剑拔弩张,战事一触即发,可除了呼啸风声和马踏嘶啼,静寂地如旷野无声。
唯有季昕诺清脆如黄鹂的决然之音传遍城门楼上下,令几千名士兵为之心神一凝。
“他们要用火攻,快攻城!”用尽最大的力气喊出这句话,季昕诺紧咬银牙,豁得用手臂推开袁宿的长刀,尽力纵身一跃,飞出了城楼。
暖阳下,罗裙扬风飞白纱,一道嫣红血色伴着她黑丝飞舞,绚烂如昙花乍现,艳绝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