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界天天都有意外,并不是每个意外死亡的人,都算意外事故。
我处理过一个案子,准确地说不能算是案子,因为死者家属没有选择报警,他们认定死者是因年老体弱、惊悸而死。
仅在半个月前,我还见过死者,那时候她生龙活虎,力气大到我这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儿都不能将她搀起来。
半个月后,她却意外身故,死在自己家门前的地上,双目滚睁,形态骇人。
她的两个儿子不认为是谋杀,甚至一度拒绝尸检,我们也没有在现场找到更多证据,只得遵从家属意愿,让他们火化了事。
我一直认定这是件不寻常的刑事案件。
事情还要从六年前说起。
2016年春节,我在所内值班,突然接到报警电话,上坊发生打架事件,要我们赶快出警。
听到“上坊”两个字我就不免头疼。
上坊属老城,人员结构复杂,是市内最混乱的所在。
我将情况告知秦所,秦所挠着头,也很苦恼。春节放假期间,办公室除了我俩就剩下女文员小怡,因为小怡对上坊早有耳闻,头摇得如拨浪鼓般,说她宁愿守在办公室。
我只得开车带着秦所赶往事发地。
我们所离上坊很近,对报警位置也算轻车熟路。
其实,来上坊办案都不用问明街巷,上坊人最喜欢看热闹,顺着人群走,指定把你送到事发现场。这是多年出警总结的经验,屡试不爽。
我们将车停在马路边,里面的巷子窄,我们只能步行。往前走了几百米,看到前方围着一大群人,中间不断传来女人的喊叫声。
我们扒开人群,还未看清现场,任老太便猛然扑了过来,死死抱住秦所的小腿哭起来。
我被这一幕惊到了,脑子“嗡”地一声,竟然一时没反应过来。
直到秦所狠狠拍了我一下,我才如梦初醒般慌忙去搀扶任老太。谁知她暗暗使了力气,我一时无法将她拽离。
秦所警告她:“大娘,你有事说事,再这样可算你袭警。”
任老太懂法,闻言瞬间撒手,露出一副诚惶诚恐的表情,随即恢复了刚才的泼劲儿,哭喊着“没天理”之类的。
我抬头看向前面,地上坐着一个中年男人,看上去比任老太年轻些,大概五六十岁的样子。
他的衣服破破烂烂,浑身都是泥土,半边脸红肿着,头发十分凌乱,俨然一副受害者的模样。
问询后得知,那个男人姓张,二十多年前搬到这里,房子正好紧挨着任老太家。
十几年前,张姓男人想推倒危房盖一栋两层小楼,被任老太以命相胁,说是如果盖起楼房,严重影响她家的采光。
其实,这片区域的正前方还有一排六层商品楼,把阳光挡的死死的,毫无采光可言。
任老太是怕张姓男子一旦盖楼,会影响她家的风水,所以才拒不退让。
仗着自己是老居民,又有两个儿子,任老太在这一带是恶霸级的存在。
张姓男人到底也没将房子盖起来,现在因为任老太突然想弄自来水管,得从张姓男人房子旁的胡同里挖管道,男人以死相胁,拒不让任老太开挖。
我听完心说,陈年旧怨,最是难解。
过了一会儿,张姓男人的儿子赶了过来,他文质彬彬的,穿着十分考究,一看就是精英阶层。
年轻人很直爽,把自己父亲数落了一顿,同意任老太装水管。他还说本就在南区买了房,不准备在这里住了,这间危房若是有公司开发便同意拆房,不开发也会寻机卖掉。
他父亲还在嘶喊着不同意,就被年轻人拉拽走了。
我走到秦所身边,将情况告知他,谁知任老太趾高气扬,哼了一声:“我想吃水,谁拦得住!”
我与秦所面面相觑,这样的恶人哪里都有,但她的恶只是在道德层面,与法律无关。
收队!我们又拯救了一次地球。
本来以为这件事就此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