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祁照扫一眼他的手,无动于衷。
“霍佥事,人该低头就得低头,识时务者为俊杰,才能少吃点苦头。”
“再不给,我就只能将此事报给指挥使,忤逆上级,罪加一等。”
云岚望着这人,冷声唾骂。
“狗仗人势。”
公子是锦衣卫指挥使时,从来就没苛责过他们,他们倒好,见公子被降职,就跑来落井下石。
那人恼怒地剜着云岚。
云岚毫无惧色,朝着他瞪回去。
霍祁照手中的金疮药并未交出去,径直从男人身边掠过。
那人咬咬牙想要将他叫住,垂眸看着手里的金疮药,还是打算不和霍祁照硬碰硬。
就算他不是锦衣卫,也是世子。
霍祁照将金疮药扔给云岚:“你带着他们去分了。”
云岚接住金疮药,担忧:“公子,这药还是你用吧,我们都还能忍受。”
其他人纷纷点头。
二十大板虽疼,并非不能忍受。
“无事,你们用。”霍祁照随即转身进去,云峰想要跟上去,云岚拦住。
“公子说一不二,他不会用金疮药的,走吧,我们回房上药,别辜负公子好意,也别再让药被抢走。”
镇抚司后厨。
火夫们已经接到徐沣的命令。
见到霍祁照等人,负责给他们安排事情的张火夫道。
“霍佥事,你们都是有武功底子的,身体强壮力气大,我们这里的力气活就交给你们了。”
“劈柴,提水,还有每日的泔水桶清理就你们负责,具体的就由霍佥事你负责分配。”
霍祁照点头,给每个人分配具体事宜,一天一轮换,每件事大家都轮着做,也就不会出现埋怨。
午膳时,张火夫把抬饭桶和菜桶的活也交给他们,命他们抬到前堂再给锦衣卫们盛饭盛菜。
锦衣卫的飞鱼服被脱了下来,他们现在穿得和火夫衣。
霍祁照他们刚站好,过来排队打饭的锦衣卫们就爆发出哄笑。
徐沣的那群人出言讥讽。
“云岚,你身上的衣裳穿着挺好看的,比飞鱼服更适合你。”
“霍佥事给我盛饭,这饭我是不是不能吃,得供起来啊。”
“供起来作甚?他现在和后厨其他的火夫没区别。”
“也对,他们现在就是干苦力的火夫。”
奚落声传来,霍祁照握着勺子,面无表情。
云岚他们也没吱声。
徐沣的人像是一拳头打在棉花上。
有人生气:“云岚,你们都哑巴了?”
云岚眼皮都没抬一下,懒洋洋道:“疯狗整天就喜欢乱叫,我懒得搭理疯狗。”
那人怒不可遏:“你骂我是疯狗!”
云岚白他一眼:“我指名道姓了吗?你别上赶着自己认啊。”
“只见过争着抢着做人的,上赶着要当疯狗的,我还是头次瞧见。”
那人扬起手就想将碗扣在云岚脸上,霍祁照倏地抬眼望过来。
他一言不发,眼底的戾气让人望而生畏。
那人的手悬在半空中,半晌收回去:“拿饭扣你脸上都是糟践粮食。”
云岚嘁了声。
霍祁照目光扫过坐在桌上吃饭的锦衣卫,再不动声色望着被他连累受苦的云岚等人,心中不是滋味。
……
温思婉跟着赵掌柜清理一遍货,将明日新店开业的各种事宜吩咐好,天色就已暗下来。
她在夜市转一圈,去天香楼打包饭菜,带回城东的宅邸。
这处宅子是她当初看铺子时看上的。
钱氏母子觊觎她的嫁妆,她那时也想过和钱氏撕破脸被赶出伯府,碰上喜欢的宅院本就不易,温思婉那时便将宅子盘下来。
只是那时她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
回宅邸,只在院子里看见云岚和云峰,并未瞧见霍祁照的身影。
“温姑娘。”云岚闻到香味,抬眼看见温思婉。
温思婉点头。
“我带了饭菜回来,我们一起吃,云岚,你去把霍祁照也叫来。”
云岚朝霍祁照院子看一眼,犹豫后还是说出口。
“温姑娘,公子没心情,回来后便回房,让我们无事不要去打扰。”
“今日你们碰上何事了?”温思婉询问,刚坐下又起身。
云岚把在镇抚司发生的事情简单又快速和她交代,交代完喝了一杯茶又继续说。
“我们都涂了金疮药,公子没涂,回来也没让我们去帮他上药。”
“温姑娘,公子嘴上不说,心里却觉得愧对我们,徐沣往日就是公子死对头,现在变成公子上级,故意针对公子,那些人还嘲笑公子变成后厨火夫,一群人狗嘴吐不出象牙。”
云岚语气愤愤。
若不是公子让他和云峰不准轻举妄动,他都想半夜潜去说话最难听的那几人家里,装成刺客把人教训一顿。
一朝从高处跌落本就不好受,身边大多数人突然变成另一副面孔开始奚落嘲讽,让人难受。
他又为保护他和镇远伯争吵离家。
温思婉担忧。
“你们吃,我去看看他。”
她先回房拿药,带着药去敲霍祁照的房门。
男人从里面打开房门,温思婉从他手臂下穿进去,将手中的糖人塞给他。
霍祁照看着手中的糖人猪,不明所以,又觉得这猪有点憨态可掬。
耳朵也太大了。
温思婉在房间环顾一周,从柜子里拿出他冬天的衣裳,折叠后铺盖在凳子上,她用手覆盖上去压了压,柔软度还行。
她这才对着他道:“坐吧。”
见她举动,霍祁照莫名觉得羞愧难堪,他抿唇:“他们都跟你说了。”
“霍祁照。”温思婉见他垂眸不愿跟自己对视,柔声唤他名字。
“不狼狈,我不觉得你狼狈,你莫要觉得我知道此事你会丢人,你在我眼里不会因挨板子有任何变化,反而我会心疼你。”
她将金疮药从袖口里拿出:“等我走后让云岚云峰替你上药。”
“坐。”
霍祁照心思被戳穿,耳根子微红,他坐下。
温思婉给他倒杯茶,随即将裹着糖纸的糖人撕开,她率先咬下猪的一只耳朵,再将糖人递给他:“咬下它另一只猪耳朵。”
“婉婉,我不想吃。”霍祁照接过却没张口。
他现在是真的没有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