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赵天坤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必须忍住。
小不忍则乱大谋。
他已经让副将去联络城中分散的将士,只要度过这场朝会,安然离开皇宫,就可以乘机起兵。
如此一来,连攻城的风险也没有!
想着,赵天坤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他脱掉甲胄,露出宽松长衫就往殿内走。
心中已然下定决心,等到晚上攻破皇城一定要将这个刘茂做成人棍。
可就在这时,刘茂喊来的那位禁军小兵,却补充道:“刘统领,陛下说连靴子也得脱掉,否则会让大殿沾染泥土。”
一只脚正要跨入大殿的赵天坤身形猛然顿住。
不是他不想走。
而是刘茂已经又一次抓住了他的肩膀。
现在赵天坤觉得,这个男人的武力值,绝对在他之上。
“赵将军,进殿请脱靴。”
屈辱,愤恨,怨毒等诸多情绪在这一刻从赵天坤心中无限滋生。
拳头握得咯吱作响,僵硬的身子最后还是缓缓松懈。
赵天坤收回迈出去的那只脚,然后弯腰脱靴。
回过头,那如鹰隼一般锐利的眼睛不带任何情感,一字一顿道:“刘,统,领,本将,可进殿否?”
“当然可以了。”
刘茂嘿嘿一笑,如蒲团般的大手直接推在了赵天坤的后背上。
突如其来的巨力,让他险些摔了个狗吃屎,最后还是凭借着修武的基础,勉强站稳。
惊愕过后,赵天坤茫然环顾四周,这才发现,无数双眼睛正看着自己。
更可气的是,他们身上都穿上了秋装,甚至一些年龄稍长者,已经穿上了棉靴。
唯有自己,单薄的长衫衣,赤足踩地。
与诸多熟悉的面孔对视,赵天坤只觉得自己如今仿佛是一个跳梁小丑般可笑。
就在这时,他忽然发现,大殿中央坐着两个人。
坐着两个身穿武将朝服的中年将领。
正是和自己同样官职的唐城,郸城的镇抚使。
不公!
愤怒!
赵天坤发誓,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激动过。
愤然抬头。
对上了秦轩那似笑非笑的目光。
下一刻。
原本腾腾燃烧的怒火,想要当庭咒骂得愤慨,突然消散得无影无踪,只余下遍体生寒的窘迫和脚下的冰凉。
狗皇帝是故意的。
他就是在逼我!
想让我按捺不住当庭翻脸,好给他机会拿我入狱,到那时,我赵家彻底没有了翻身的机会。
所谓的赵党,也只会落井下石,急忙撇清关系。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赵天坤一定会当堂怒骂的时候。
“噗通。”
他直接跪下,以头磕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朝堂众人脸色各异。
马善则是罕见地收起了笑容。
还真是虎父无犬子,这赵天坤,不好对付啊。
秦轩看着台下,倒是没有太意外,毕竟在外统兵多年,又是赵勋最看重的儿子,有点心性也并不奇怪。
只是可惜没有找到一个名正言顺的机会将他拿下。
“赵将军车马劳顿,起来说话吧。”
“臣不敢。”赵天坤头也不抬地说道。
“不敢?为何不敢?”
“回陛下,臣护送学子入京,本应如期而至,却直到现在才堪堪来迟,此乃臣之罪过。”
“请陛下责罚。”
都是狐狸,在这谈什么聊斋呢?
既然你跟朕玩以退为进,那朕就不客气了。
秦轩一拍龙椅,朗声道:“既然赵将军如此自责,朕也不好劝慰什么。”
“来人,赵天坤护送学子入京之际,因统军不力,险些延误国家要事,即刻压入天牢等候发落。”
突如其来的命令,让满朝文武都是心头直跳。
这是干什么?
只是晚到几个时辰,就按延误军机处理,把人抓入大牢?
赵天坤脸色同样难看无比。
他有些想不通。
按照常理,自己服软了,甚至主动请罪;狗皇帝不应该展示宽宏大度,不予计较么?
咋就突然要抓自己?
可惜皇宫禁卫可不会考虑他们的想法。
两名将士在刘茂的带领下走进大殿,架起赵天坤的胳膊就往外走。
这一刻,身为赵党的群臣彻底慌了。
“陛下,赵将军镇守秦城多年,从未有过纰漏,这次来的迟些,也已经诚恳请罪,请陛下饶他一次吧。”
“是啊陛下,赵将军为官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请陛下开恩哪。”
“……”
一个个大臣跪在地上求情,那模样好像秦轩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一般。
倒是赵天坤颇为意外,他没想到,这些人居然还会真的为自己说话。
马善的眼神深邃,眼皮跳动几下,最后还是主动站出来,开口道:“陛下,臣也以为赵将军罪不至此。”
“学子入京,比不得军务,不需要以同理处之。”
“臣以为,罚一年俸禄即可。”
与此同时,韩中生也跨出一步,“臣附议。”
两人一反常态地举动,让秦轩有些吃不准情况。想了想,反正人已经到了京都,有的是机会拿他。
便开口道:“那就依马爱卿所言,先把人放了吧。”
“臣,谢陛下。”
赵天坤再次跪地,神色依然平静。
秦轩点点头,“谢就免了,都是我大炎朝臣,好生为朕分忧即可。”
话到最后,忽然声调提高了几分,“赵将军脸上这些红痘是怎么回事?该不会是染上红病了吧”
红病,在大炎乃是混迹勾栏的男女才会沾染的病症,一般人若是沾染,都会闭门不出,恐遭他人耻笑。
虽然明知狗皇帝这样说就是故意在恶心自己,可赵天坤刚刚平静的心,还是再一次窝火。
想骂人,偏偏嘴上还必须谦卑有理的解释,“谢陛下关心,臣只是昨夜淋雨有些过敏,并无大碍。”
接下来就是一些对秦城学子的日常询问,虽然秦轩对这情况早就无比清楚,但还是问的事无巨细。
不为其他,就是想要让赵天坤在冰凉的大殿上多站一会儿。
……
朝会结束,赵天坤嗦嗦地穿好穿好甲胄,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
在将靴子穿上的时候,还是感觉脚下一阵瘙痒。
显然,脚丫子已经冻僵了。
出了皇宫,身着便装的副将立刻就迎了上来,压低声音道:
“将军,人都联系好了,今夜就可以动手。”
赵天坤眼中杀机浓郁无比,“好,今夜我会找借口入宫,用那块贴身玉佩打开北宫门。”
“你带人趁机杀入宫中生擒狗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