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秦轩的问话,梁王面色浮现些许不自然,心中更是预感不妙。
想要说什么,可是满朝文武聚在,他也不能说出什么不体面的话来。
这是阳谋,他不得不接。
梁王沉吟道:“刺客胆大妄为,竟敢入宫行刺,当诛九族。”
“陛下要捉拿刺客而搜查京都,自然理所应当,臣弟全力配合,王府不是法外之地,自当彻查。”
梁王这番话,不仅直接否定了窦海的观点,更是简单直接地啪啪打脸。
秦轩嘴角笑意浓郁,坐在龙椅之上都忍不住拍案叫好。
“好!”
“昂弟深明大义,朕很欣慰。”
秦轩说话间,再次扭头看向窦海,眼神笑意玩味。
你个王八蛋,不是说朕误会忠良,排挤亲王么?
还想要朕下罪己诏?
现在看到没有?
主子都不敢如此,你一个疯狗却出来咬人。
虽然没有说话,但秦轩那鄙夷的眼神却是毫不掩饰。
窦海心神微颤,偷偷瞥了一眼看也不看自己的梁王。
又扫了身后世家代表们一眼。
最后他仔细地琢磨了昨日柳红所说的话语。
心中不免升起一丝疑惑。
不是说我越嚣张越好吗?现在应该足够嚣张了才对,世家们为何还不站出来为我说话?
朝堂寂静一片。
许久没有说话的马善忽然站了出来。
小声对着窦海开口提醒,“窦大人,还不快给陛下道歉?”
“配合陛下彻查刺客的去向,乃是天下臣民应尽的职责,梁王都不敢反驳,你刚才可是犯下了大错。”
“现在道歉,还来得及。”
自己一番慷慨激昂的质问发现身后没有半点跟捧的同僚,窦海本身就已经慌了。
此时朝堂的气氛又压抑得可怕,窦海根本就来不及多想马善为何劝解自己,立刻就跪倒在地上。
愤声高呼,“陛下,臣有罪。”
“臣方才一时冲动,竟然说出那般大逆不道的言论,着实不是臣子当有所为。”
“请陛下责罚。”
他这番话才出口,梁王和诸位世家的神色骤然一变。
窦海心急之下可谓是当局者迷,但他们身在局外可都看得清清楚楚。
窦海方才的言论虽然漏洞百出,但却占据了一个为朝局大义所考虑的方向。
虽然被陛下一言化解,却并不是完全站不住脚。
无凭无据彻查梁王,这本就是会犯下其他藩王的忌讳,这是所有人都清楚的共识,因此只要窦海继续坚持观点或者沉默不语。
秦轩或许根本没理由拿他做文章。
但现在窦海认怂了!
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跟皇帝叫板,朝会还没结束你就认怂?
这不是反复小人是什么?
而且这操作简直就是主动把脸凑过去让人家打啊!?
事实也正是如此。
窦海的声音才刚刚落下,就连秦轩都还没有作出反应。
马善的补刀就来了。
“陛下,窦大人方才说,张子豪目无法纪,心无尊卑。”
“臣还对窦大人的道德品质所感到敬服,可没想到……没想到啊!”
说到这里,马善的脸色忽然变成一副悲天悯人的神色。
他穿过诸多朝臣,缓步来到窦海身边,伸手指着跪在地上的窦海。
沉声道:“枉在下方才还想将你秉公直言,忠臣敢谏的事迹传达给国子监诸多学子,让他们认真向窦大人学习。”
“可这才几个呼吸的功夫,你就转变了说辞,这让马某寒心呐。”
“马某羞与汝同朝为伍。”
说到最后,所有朝中大臣的目光都看了过来。
马善的语气也越发激动。
“在下为国子监祭酒,满朝文武亦可称为国子学生,今日就斗胆为窦大人命下雅号。”
他的声音拔高几分,厉声道:“尔实乃炎轩之耻也。”
炎轩之耻!
前边说了半天,又要以其为榜样,又要在国子监传阅他的事迹。
说了半天,只有最后这四个字才是重点。
三年前,大皇子秦轩即位,号为炎轩年。
现在正是炎轩三年。
今天,却出了一位炎轩之耻。
不得不说,这般点评杀人诛心,文人好名,有自命清高者,甚至将名声看得比生命还重要。
若非如此,三好公子的雅号也不会在极短的时间内流传于大炎王朝。
虽然为官之人讲究一个务实不务虚。
可是这等极其侮辱人的雅号,着实太过难以启齿。
满朝文武在场,国子监现任祭酒亲自点评。
哪里还用得着宣传?
用不了多久,窦海这炎轩之耻的名号必然传遍大江南北。
不出意外的话,甚至会伴随着他遗臭万年。
这虽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惩罚,但可谓杀人诛心到了极致。
听着马善的话语,窦海跪在地上眼神惊愕地抬起头。
一脸的不可置信。
刚才好像是他提醒我道歉的啊。
现在怎么反而跳出来坑害我!
不对!
这家伙就是故意在整自己。
反应过来的窦海慌忙回过头去,这才发现那些世家臣子们现在都是一副看傻逼的眼神望着自己。
再看梁王,这才注意到,那冷峻的面容正朝着自己缓缓摇头。
窦海懂了。
这是让他隐忍,不要轻举妄动的意思。
按在大殿金砖上的双手忍不住青筋暴起,窦海心里的憋屈可想而知。
马善,马善误我啊!
秦轩终于开口了,“窦爱卿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朕以为君臣之间同样不宜留有隔阂。”
“爱卿此举对朕也有警醒之意,朕不会责罚,反而要重赏。”
此话一出,朝堂上的众人无不震惊。
陛下这是怎么了?
窦海今日的言论如此偏激,竟然还不会责罚他?
所有人心中几乎都冒出了同一个想法,也期待秦轩会如何赏赐。
“薛亭秋……”秦轩点名道。
“老奴在。”
“着内务府拨银,就依祭酒大人所言,为窦海打造一块牌匾挂于中堂之上。”
“此匾不由国库拨款,所以一切从简,镀铜即可。”
朝堂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打造炎轩之耻的牌匾,还是镀铜的!
让人悬挂在中堂之上!
这岂不是窦海每日回到家中都要看上一遍么?
这等赏赐,简直就是侮辱窦氏一族啊。
“噗嗤~”
马善听见秦轩的旨意,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拱了拱手,高呼:“陛下圣明。
与此同时,在他身后的学院派众臣也是发出刺耳嘲笑。”
紧接着,以韩中生为首的寒门臣子同样笑了起来。
窦海抬头,满朝文武皆是对他的嘲笑之声。
为官多年他何曾受到过这等侮辱。
霎时间喉咙一甜,更是觉得头昏脑胀,险些昏死过去。
还好他此时跪在地上,才没有摔倒。
强行稳住身形,提起一口精气神,这才咬牙道:“谢,谢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