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知道怎么回事是一方面,亲眼看着难民逃难又是另外一回事。
尤其是秦轩这个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现代灵魂,更见不得这种荒诞残忍的场面。
一路朝着府衙行进,秦轩的心情也越发沉重。
就连一路嘀嘀咕咕说个不停的马香虞,也逐渐变得沉默。
到了天坤道,见识了这么多的难民,马香虞就算再笨,也知道秦轩这次离京多半也是因为这里的灾情。
她的心思本就纯粹善良,没有太多杂念。
走着走着,身上值钱的物件已经都送给了迎面走来的难民。
甚至还因此险些造成暴一乱。
若非她手中有剑,还真说不好这些人会不会抢劫。
“公子,这天坤道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多难民?”
“香虞似乎并未听说过这边出现战乱的消息。”
看着身边美人一脸担忧的神色,秦轩主动将她的小手握在手心里,轻声道:“天坤道这边出现了蝗灾,州府请求减免税收。”
“我虽然同意,但想必这边的落实也不会很彻底。”
“噢。”马香虞眨了眨眼,并未多说什么。
这反倒让秦轩有些诧异,“你不问问为什么?”
马香虞摇头。
“能让我知道的,公子自然会说,不能让我知道的,香虞不该问。”
“而且公子亲自出现在这里,就已经说明您对百姓们的关心了,至于税收,应该有其他原因吧。”
这话说到秦轩的心坎里去了。
当时在朝会之上,减免税收的事情,他是同意了的。
可是当了这么久的皇帝,圣旨上传下达的效果有多差,秦轩心中还是有数的。
就算朝廷减免了这天坤道的税收,当地官员也会以其他由头来剥削百姓。
这也是秦轩出现在这里的真实目的。
而这一路行来,函水道车家,这个地方世家似乎是个绕不过去的坎。
不管是函水道的土地收购,还是天坤道这边出现的现银,都跟这个车家有关系。
以前秦轩没有注意过,现在才发现,这个车家的底蕴还是很强的。
秦轩有心事,也不方便和马香虞说这些,便主动岔开话题。
“当地税收涉及到很多问题,不是单独一张圣旨就能够解决问题的。”
顿了顿,秦轩掀起帘子看向窗外。
忽然道:“这个世道,当真是兴百姓苦,亡百姓亦苦。”
等到秦轩的马车赶到天坤道州牧府的时候,已经是次日清晨。
秦轩的这次出行,也第一次正式表明了身份。
在和州牧了解了各郡县的情况后,秦轩觉得这位名为郑秋的老臣坐在州牧的位置上,还是很称职的。
虽然各郡县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百姓外迁,但这根本原因还是蝗灾引起,怪不得这位郑大人。
反倒是他命令各郡县将驯养过后的家猫放入稻田,耕地之中抓捕蝗虫。
这算是个颇为不错的办法。
而且州府下属的郡县也都已经传达了减免税收的政策,种种表现都让秦轩还算满意。
所以仅仅是一个晚上,秦轩就已经出发前往天坤道。
离开之前,秦轩也重点提出要严抓贪官腐败的现象。
整个天坤道所有为官者都需要进行彻头彻尾的调查,甚至许多境内大小镖局都受到了波及。
镇远镖局更是被第一个彻查,杜镖头成为证人,开始详细调查运送现银案的相关人员。
天子一怒,就算不是伏尸百万,对普通人来说也是大地震般的事件。
……
当秦轩和薛亭秋三人出现在函水道州府城门口时,一眼就看见张福生隔着老远便开始行礼跪拜。
这一幕可是让时刻守护在他身边的苦难百姓们吓了一跳。
来到州城已经有几天了,自家这位钦差大臣是真的,就连州牧大人见了也得礼让三分。
现在呢?
张大人居然给人下跪行礼?
心中震惊的同时,一众跟随在张福生跑遍大半个函水道的百姓们也开始纷纷跪地行礼。
他们的衣服很破旧,身材长相更是胖瘦不一,高矮都有。
可是这份对于张福生的信任却出奇的一致。
看着眼前突然齐刷刷地跪倒一片,秦轩也是吓了一跳。
在函水道可还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呢,被张福生这样一搞,岂不是满城皆知?
“张福生,你给我起来。”
“男子汉大丈夫,跪天跪地,跪父母,但是你跪我干什么?”
听见秦轩的话,张福生先是一愣。
随即目光朝着秦轩身后的两人望去,继而又十分夸张地踮起脚尖,望向三人身后的更远处。
最后才压低声音轻轻喊了一句,“阁下是……秦公子?”
嗯?
这小子果真开窍了!
这么快就领悟了朕的意思。
“没错,在下秦轩,雅号三好公子。”
“这位大人是不是认错人了,跪我做什么?”
秦轩一边问着,一边眼神示意。
他真正关心的当然不是张福生为何隔着老远就下跪。
秦轩的意思是询问那些衣衫褴褛的百姓为何成群结队地出现在这里。
这些人虽然比天坤道那些流氓要强上不少,但还是和乞丐没什么两样。
如果非要挑出不一样的地方,那就是这些人的精神面貌更好一些。
可惜,见到秦轩的神情,张福生不仅没有解释,反而再次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随即他对着身后的百姓大声喊道:“这位就是当今天子,咱们大炎朝的皇帝,你们还愣着干什么?”
“还不赶紧跪下给皇帝磕头,你们的土地被人抢了,你们的家人被权贵迫害。”
“现在皇帝就在眼前,跪下求他给你们主持公道啊。”
突如其来的呐喊声让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皇帝居然会出现在他们眼前?
这可是皇帝啊,多少人一辈子想见都见不到的天子。
在短暂的迟疑过后,所有百姓再次呼啦一下子就跪倒下去。
甚至有些百姓已经激动的热泪盈眶。
“陛下,求陛下给草民做主啊,我的土地被车家人收走了,他们只给了我几个铜板啊。”
“陛下,求求你了,给草民做主,我的女儿被赵家的公子强破了,我女儿因此自杀了啊。”
“……”
一声声呼喊,一道道声浪在函水道州城的城门口响起。
让所有人为之侧目。
也在不远处一个身穿锦衣的中年老者亲眼见识到这一幕后,脸上浮现一丝慌乱之色,立刻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