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在场所有官员都捏了一把冷汗。
他们知道皇帝来函水道一定是帮助张福生查案的。
但却根本没想到秦轩会如此开门见山地提及车家。
要知道,车家这个氏族在函水道的分量极重,而且在京都也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就连天坤道境内也有他们的家族子弟在为官。
这等实力,就算州牧叶青见了车家的当家人也得给几分薄面。
如果说当初赵勋活着的时候,赵家是京都的顶级权贵家族。
那现在的车家,就是称霸在外地州郡的庞然大一物了。
而秦轩还没有经过任何的实际调查,才刚刚到达州牧府,就要提问车姓一族,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面对秦轩的提问,众人面面相觑却没人做出回应。
叶青不由得心中暗骂。
这帮官场狐狸又将这个皮球踢给他了。
没办法。
他是函水道的州牧,面对秦轩的提问,其他郡守和各部官员可以不说话,叶青却必须回答。
“陛下,车家在州府的确有一名为官者。”
“只是其人政绩平平,为官多年来并不出彩,陛下为何要寻他?”
秦轩挑眉。
这还是他来到函水道以后,叶青第一次向他主动提问。
而且还是对他的问题避而不答的反问。
“怎么?”
“车家可是函水道有名的世家,真想见识一下世家走出来的才俊人物,还得有个理由不成?”
察觉到语气中的不善,叶秋赶忙开口:“臣不敢。”
“不敢?既然不敢为何不见那位车家子弟出来见朕?”
这次不用叶青解释了。
张福生满脸堆笑地凑了上来,“陛下,那位车家人在州府任职主簿,臣前些日子已经见过了。”
说到这里,张福生的语气一变,眼神也止不住地往叶青身上飘。
他继续补充道:“只是这两天那车主簿忽然告病在家,不见客了。”
告病?
听到这两个字眼,秦轩心中顿时了然。
作为一个上学时期,经常肚子疼写请假条的学生来说,这种事他们清。
对方无非是心里有鬼,不敢见自己罢了。
秦轩开口道:“素来听闻车家富庶,朕还从未见识过呢。”
“择日不如撞日,既然车主簿抱恙在家,诸位爱卿不如一同前去探望?”
皇帝要探望一个州牧府衙内的主簿官。
这等消息若是传出去,恐怕京都那帮老臣又要开始嚼舌根子,说什么有失体统。
而现在的叶青则是彻底死心了。
他知道,陛下这是铁了心要整车家,那他也就没理由从中周旋了。
反正该卖给车家的面子,已经做到了。
至于对方能够找多少替罪羊出来,就跟自己没关系了。
为官者,最忌讳摇摆不定。
叶青心中有了决定之后,第一个开口附和,“陛下心怀宽厚,体恤臣子,实乃大炎朝的幸事。”
“臣愿意和陛下同往。”
州牧带头,其他人还能说什么?
见到叶青这般说,一个个也开始附和起来。
秦轩从椅子上站起,薛亭秋见状立刻就要出去准备马车。
就在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即将走出府衙的时候,府衙大门口忽然走进来一大批身着锦衣华服的人群。
为首一人,头发花白,一眼看过去绝对是花甲之年。
可是此人偏偏红光满面,给人一种精力极为充沛的感觉。
叶青见到这位老者的时候,脸色也是陡然一变。
他快步走到秦轩身边,正准备小声介绍一番,就听见老者已经率先在院子中跪了下去。
他跪得很低,说是五体投地也不为过,在老者身后,明显要年轻一辈的中年也是纷纷跪地不起。
而这时,秦轩也听到对方的声音。
“草民车文广,叩见陛下,吾皇万岁。”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身后的几十位车家子弟叶都吩咐出声。
声音整齐一致,就算有人跟秦轩说这是排练过的,他都信。
站在秦轩身边的张福生也是指着其中一个中年小声道:“这位就是在州府为官的车家子弟,正任职主簿。”
秦轩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跟世家打交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有些规矩他还是知道的。
当家人是家族中年轻一辈在外面的门面,可回到家里,只有资历最高的家主才是真正的一把手。
而现在的情况很明显,这位自称草民的车文广,就是函水道车家的家主。
就连身在京都为官的那位车太宁见到他也得施晚辈礼。
秦轩没出声,车文广就那般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
叶青身为州牧就站在秦轩身边,他知道,身边的这位陛下虽然没有说话,但仍然让人感受到无尽的寒意。
“这位就是车老家主吧?”
“怎么亲自来了呢?快请起来吧,要不然还得朕去扶你啊。”
虽然秦轩是笑呵呵地在说,可是任谁都听得出来语气中的不满。
车文广没有起身,反而把头压得更低。
沉声道:“草民罪孽深重,不敢起。”
罪孽深重?
秦轩听见这话,不由得瞥头看向叶青。
好家伙,你们函水道的惯用套路就是以退为进是吧?
先前你这个州牧就给我玩了一手,现在一个世家的家主还给我故伎重施!
那朕就如了你的愿。
秦轩的神色冷了下来,沉声问,“车老家主既然知道有罪,不妨说出来听听?”
“若是你能如实招供,倒也省得朕去盘问了。”
若是换了旁人被皇帝这般追问,恐怕早就吓得汗流浃背了。
可眼前的车文广没有。
他跪着的身子没有人任何起伏,声音平淡而中和。
“老朽身为车家的家主,虽然身不在官场,但家中子弟为官者不在少数。”
“正所谓父凭子贵。”
“故而上门讨好老朽的人也算是络绎不绝,可惜老朽风骨不佳,听信小人谗言收购了许多土地。”
“致使许多百姓无地可耕,这便是大罪过。”
听到这里,秦轩心中忽然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他看出来了,眼前这老头是要拿自己顶缸。
他要一个人背下车家所有的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