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一开始让人很是摸不着头脑,可当观众们反应过来的时候,都沉寂了下来。
听到这问题的冉七白下意识地去看湛蓝的表情,然而这个男人很好地将自己的情绪隐藏起来,表面上看起来和刚才没什么两样。
谁又能知道他内心的波涛汹涌呢?
冉七白有一瞬间,又像是回到了那种孤立无援的状态,所有人都对她冷眼相看,个个都袖手旁观,只等着看她出丑。
其实不管对谁来说,这都是一个过于敏感的问题。而冉七白只不过将自己代入其中,是那个最难以自拔的人。
气氛一度十分尴尬,谁都看得到冉七白双手紧握着话筒,茫然的表情中带着点不知所措,很容易激起一些观众的保护欲。
“搞什么啊?突然问这种问题,是不是心怀不轨啊?”
“主持人今天出门带脑子了吗?怎么会扯起那个……”
就在观众席上议论纷纷的时候,主持人毫不退让地又问了一遍这个问题,还点出了司又青的名字,仿佛跟冉七白死磕上了。
“你对司又青这个人就没什么想法吗?我听说,你特别喜欢她,还一度把她当做自己的偶像来看,这是真的吗?”
听说,什么事儿只要扯上听说这两个字,就玄乎了。她可以把这个引战的责任推说给“听说”这个词上,自己明哲保身。
冉七白远远地睨了主持人一眼,目带寒光。
被她这么一看,那名女主持人竟然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不过是个才出道的新人,她怎么敢?!
只不过是顷刻间的事,冉七白像个没事人一样恢复了方才笑眯眯的表情,举起话筒用肯定的语气说道:“假的。”
台下有些人不由得松了口气,却又不由得在心里生出了一种更为嘲讽的想法:不愧是圈子里的人,撇得还真是干净。
面对冉七白如此干脆利落的回答,主持人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接她的话。她愣怔了好几秒的时间,才憋出了一个音节:“呃……”
一众的嘉宾里,从贺导到湛蓝,无一不是黑脸。也就只有卢月还能在这个时候仍旧保持着微笑,也不知道究竟是表情管理能力太过强大,还是看着冉七白吃瘪就克制不住内心的兴奋。
就在白玹举起话筒想给冉七白救场的时候,忽然听见冉七白的声音响彻了整个演播厅。
“我的意思是,她不是我的偶像。”冉七白的样子看起来坦荡荡,用极其客观公正的态度评论着被提及的主人公。“但我的确喜欢她。”
“……”
“我们算是朋友。”
不管是台下的观众,还是台上的贺导和一众演员,都因为冉七白的话语齐齐倒吸了一口冷气。
尤其是湛蓝,终于肯转过头来,正视着冉七白的侧脸。
她在笑,笑得自信且张扬。
表情从尴尬到震惊,再到激动的女主持人不敢置信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够撬开一个小人物的嘴,得到这么多的信息。
于是她赶忙问道:“你?你是怎么跟她……”
“我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小艺人,身居十八线开外,为什么会跟司又青那样的人牵扯到一起?这是个好问题。”冉七白在高脚椅上调整了下自己的坐姿,优雅且从容,气势凌人。
“但我并不想提起这些。对于她所有的负面新闻,我无从置喙。但我了解的司又青,是个生活阳光,工作认真,对所有的事物都抱着美好憧憬的好女人。唯一可惜的是,她看人的眼光不太好。”
这也是冉七白一直在自我检讨的一件事,她重生后,很认真地思考,为什么不管是她看上的男朋友,亦或者是平日里私交匪浅的朋友,都是那种会暗中对她捅刀子的人呢?
这只能归功于,她的眼神实在差劲。
冉七白还察觉到,在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湛蓝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从未离开过。这让她既欢喜又矛盾——自己吃自己的醋,简直不能再狗血一点了!
“可她的确是做了一些……不光彩的事啊。”女主持人料想这期的节目一定会引爆收视率高潮,忍不住追问得更加详细了一点。
也因此惹得贺导脸色愈加难看,对她怒目相向。
冉七白抿着唇角微笑,“新闻都可以是假的,还有什么事情是绝对真的呢?令我好奇的是,究竟是谁那么处心积虑地急着在颁奖前将她‘公开处刑’呢?”
“呃、这个嘛……”女主持人把话题反引回了冉七白身上:“你怀疑是当初有人故意设计她?”
“Wow!”冉七白故作惊讶地惊呼一声,连连摇头:“我可没这么说,是你自己说的。”
主持人:“……”怎么这个时候反而嘴巴变这么紧了?
主持人露出一副假笑,道:“那既然你和司又青的关系这么好,你应该对她很了解吧?你们一般都会聊些什么话题?”
基本上接下来的话题都围绕在冉七白身上,其他人不仅没有觉得索然无趣,还感觉自己吃了个大瓜。连贺导本人都没有想到,冉七白和司又青竟然会有这种关系!
“Cat。了解她的人都知道,她家有养着一只纯种的中华田园猫,大白猫,还是异色瞳的那种。我们经常一起去猫舍,带着猫咪看它跟其他的小猫咪们玩耍——对,我也有一只猫,大橘,它虽然很能吃但是却很苗条。有一次它走在篱笆院的时候,那儿的孩子还把它当成了大耗子~你们知道,孩子都是比较不懂事的……”
主持人抓住了重点:“篱笆院?”
“对,就是篱笆院。”冉七白用遗憾的目光看着一脸茫然的主持人,了然的口气说道:“哦~你不知道篱笆院,那不怪你无知!那是一所孤儿院,司又青每年的片酬和分红都会划出一部分来资助这家孤儿院,让很多流离失所的孩子有了栖息的‘家’。”
主持人脸上的表情逐渐僵硬:“呃,我的确不知道。可是我敢保证整个圈子里没人知道,这是一件光彩的事情,为什么她不说出来让大家都知道呢?”
“然后呢?”冉七白面带微笑。
主持人一愣,“什么然后……”
一直举着话筒挺累的,冉七白向后靠了靠,换了另一只手举麦,另一只手抱着手臂,似乎这样做就能给她安全感。
“然后大家都知道了,就能因为这一点好事,对她的负面消息保持理智看待,并且原谅她吗?”
“……”
迎着演播厅内一阵接一阵,如同死寂一般的沉默,冉七白反而是那个笑得比谁都灿烂的人。
“我猜你们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她成立了爱青基金会,专门为残障的青年人士提供帮助;她每年都要往孤儿院和养老院捐赠一大笔资金,动辄上千万;因为朋友一句话,她会跟着一个小剧团跑到全国各地路演,不收一分钱;她是个很重承诺的人,答应了谁的事情一定会做到——曾经因为承诺了哈德森导演在国外排一场公益性质的小话剧,她失去了出言《若闻清晨声》女主演的机会,并且为此并不感到后悔……”
“她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可惜你们都不知道。
当着这么多人夸自己,其实也会令她感觉到不好意思。可她想,我现在是冉七白,为了洗白自己,这些矫情的话还是要说的。
这些事,圈子里只有极少数知道,可几乎大半个圈子的人都不知道她做的事,更何况是那些隔着网络追星的普通人呢?
台下的有些人心中忿忿不平,可越听冉七白的描述,越觉得——这似乎就是一场明目张胆的陷阱,有人要置司又青于死地。
也有的人,看着冉七白坦然的微笑,看着看着就觉得,她好像快要哭出来了。
心思紊乱的人们忽然看见一直没什么动作的湛蓝,举起了手里的话筒,用再沉稳不过的话语轻声说了一句:“我知道。”
“她做的这些事,我全都知道。”
台下的万楚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您老不会是想要在这个关键时刻表白吧?人都已经没了,就不要搞事情了好吧!
而湛蓝却半阖着眼眸,用平静的语气像叙述故事一样讲述着这段旧事:“作为一个圈子里的人,司又青并不富有,别人动辄开上千万的豪车,她却可以把一辆小甲壳虫车子从刚入圈子,一直用到她成名之后。我以为她有什么理财的秘诀,就跟着她一起把钱投进了篱笆院。”
“说真的,在收到那些小朋友们寄来写满歪歪扭扭文字的信之前,我一直以为这是个名字有点奇怪的理财机构来着。”
难得湛蓝在说起这些事的时候,有着轻松诙谐的语气。底下的观众们都很给面子地笑了笑,气氛缓和了不少。
而在湛蓝的眼底,隐藏着不为人知的柔软,那些全部都是留给那个已经死去的人的。
“但是我看着那些信,我又觉得,这样又很好。没有什么能让做这些帮助别人的事,更能让我感觉到心安了。”
这期节目在几天后的黄金时间内,电视和网络同步播出。
果然不出所有人的预料,因为湛蓝的光环加持,有不少人跑去看这档访谈节目。
兴兴奋奋地冲进去,目瞪口呆地退出来。
湛蓝粉丝们再一看,湛蓝和冉七白这两个人的名字已经上热搜了。这个热搜也很好笑,写的是“‘蓝白’为司又青发声”。
搞得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蓝白的白是白玹呢。
消息很快就在微博上传开了,一时间大家都在疯狂地讨论这件事。于是,另外一个热搜标题也登上了前五。
“司又青死亡背后的真相。”
点开一看,里面都是各种阴谋论的说法,细看下去,令人毛骨悚然。
“都什么年代了?竟然还在给司又青那个不要脸的女人洗地?你们都是跟她睡过还是怎么的?”
“楼上说话客气点,你妈生你的时候是不是吃大蒜了?嘴巴那么臭!”
“说真的,我当时就觉得那场颁奖晚会有猫腻,可惜黑子和粉转黑跳得太厉害了,话还没说两句就骂的我不敢吱声了。”
“那么大的颁奖典礼,你要说放错BGM,或者颁错奖我都信,但是你放上那么一段不堪入目的东西,摆明了就是有人故意要整她!”
“谁不知道有人要整她啊?现在的问题是,那段内容是不是真的?还有录音……”
“大清亡了多少年了,现在科技飞速发展这么快,谁还不会剪辑个音频了?我就怀疑这段音频是出自哪个剧里的台词,司又青的剧腔那么重你们耳朵聋了吗?就听不出来?”
“这得多大仇啊,几乎是大半个圈子都在针对她啊!我感觉小白妹妹说的挺对的,司又青看人的眼光不怎么样,看看这一个个都交的什么朋友!”
“弱弱地发个声,我是圈子里一个负责幕后的工作人员,SYQ不是签的盛势么?盛势这公司忒不厚道了,每次SYQ接新剧或者新电影的时候,都会强塞进去一个新人,让她帮忙带。结果新人带出来了,个个都借着她落势往她头顶上爬呢!这里面的黑幕打死你们都想不到……”
“楼上,求深扒!”
“同求……”
录完这期的访谈节目,冉七白彻底清静了。为什么呢?李静打电话过来说她给公司招惹上了麻烦,也引来了很多网民对她的谩骂。为了她的人身安全考虑,这段时间不能接什么新剧,也不要接节目,最好待在家里,哪儿都不许去。
基本上算是冷藏了,相当于步了白玹当年的后尘。
冉七白倒是没在怕的,再有四个月,她的合同就到期了。这点时间空出来之后,正好用来找艾珩。
被冉七白心心念念惦记着的艾珩,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通过万楚拿来的平板电脑,把那场访谈节目完完整整地看了一遍。
越是看,艾珩的眉头就拧得越紧。
万楚正坐在病床边儿上给他削苹果,见他神色格外凝重,忍不住问道:“怎么?她真不是蹭热度的啊?她和司又青,真认识?”
艾珩矢口否认道:“不可能。小青她不是一个会单独外出的人,尤其是在成名以后。她做什么都要跟我商量着来,她的朋友圈都有什么样的人,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她绝对不可能认识这样的女孩!”
万楚把削好的苹果皮团了团,丢在了垃圾桶里,随口问道:“既然这样,那她怎么会知道有关司又青的那么多私事?连我都不知道你们有成立基金会这么大的动作!”
捧着苹果却没什么胃口的艾珩只觉得脑子里一阵嗡嗡作响,有些痛苦地摇头:“我不知道,这些都与我无关了,让我清静点吧……”
他没有去吃那个苹果,而是转手把苹果放在了床头柜上,整了整被子躺下。
万楚默默地盯着床头柜上那只很快就生锈的苹果,发出无声的叹息。再看一眼日渐消瘦、意志也逐渐消沉的艾珩,一颗心沉到底。
墨菲定律,你越是害怕什么事,越会遇上什么事。艾珩的祈祷并没有奏效。
时隔半年,司又青的事再次出现在大众的视野里,任何一个跟她有牵扯的艺人,都会被眼神犀利的网友们拿着放大镜研究上好久,断定司又青的死是否与这个人有关。
一时间,整个娱乐圈竟被这些网友们搞得风声鹤唳。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一条网友的留言出现在了大众的视野里,他在司又青的个人超话上发文好奇地问道:“讲真,当初司又青有名的也不止是她自己有名气吧?我记得她那位经纪人,是圈子里面出了名的金牌经纪人吧?”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谁知道那位经纪人现在在做什么?该不会也被冷藏了吧?有没有好心人路透一下?”
“呃,中央医院的小护士路过,虽然不知道那位金牌经纪人叫什么,不过曾经湛皇和他的经纪人来过我们的医院,好像找一个姓艾的病人……”
“艾珩,那位经纪人叫艾珩。他住院了?什么病啊?卧槽我顿时脑补了出了好多虐恋剧情……”
“好像是在肿瘤科吧?我曾经给我家人送饭的时候见过他,本来还以为我眼花了,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靠,这是什么神一样的剧情啊……”
要不怎么说这个世界很小呢,有好多个人竟然都在B市里,还都见过艾珩。
天堂鸟许愿池这个Q群的人有点坐不住了,他们早就在节目播出的时候,预见了司又青各种被鞭尸的状况,但是风向转得太快,他们一时间没把握住,竟然看着舆论慢慢变得中和,还向他们这边倒了过来。
原司又青后援会的群主有些坐不住了,他主动去联系了那位号称是中央医院小护士的微博ID,找到了详细的地址,准备联合群里的其他粉头,带一点礼物去探望艾珩。
与此同时,得到这个消息的人还有冉七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