娴妃说着是真的有些隐忍的啜泣在嗓间。
张瞻到底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到底是洛珠的孩子,到底是赵思危唯一的朋友了。
就算了为了儿子,也要阻止啊。
只是去的晚了,当时也没想着解释。
哪有什么工夫去解释啊,赵思危拎着刀去樊王府闹事,她真是在赵负苍跟前哭着求了许久。
谁会帮一个毫无作为的皇子说话啊。
樊王,那可是樊王呢。
好在这事儿不光彩,樊王也不想被人说教,赵负苍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不然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呢。
“母妃,为什么,你恨洛珠与张瞻何干,为什么一定要杀他,张瞻一直对我们母子尊敬有假维护有加,只要是我们母子想要做的事情,他知道,不管合不合理,或早或晚总是会替我办!”
“为什么!母妃,到底是为什么!”
赵思危几乎是吼了一嗓子。
娴妃也蹦不住了,跟着嘶吼了回去。
“我杀他的祖父祖母,是我,是我没办法了,他的身份开始传得沸沸扬扬,要是让他从猎场回来变成了十殿下,张老太爷怕是顶着一口气,也会让平阳侯府为张瞻鞍前马后的!”
赵思危都险些站不稳了,居然是这样!
“张瞻啊,张瞻他不是什么好货色啊,要是你父皇也想着扶持张瞻,想着,想着把对洛珠的愧疚、亏欠补偿到张瞻身上,你,我就是一点好日子都没有了啊。”
“你看看你父皇和樊王,就应该知道坐到哪个位置上后,什么兄弟姊妹都是假的啊!”
娴妃吐出了热气,握紧了手,想把她在大内这些年的经验都一股脑告诉他。
“只有你自己坐上那个位置,才能做主一切啊,别人靠得住吗,这些年你看到的尔虞我诈还少吗?”
“张瞻要是靠得住,为什么要去跟着太子,说什么在太子那边帮你谋划,谋划了什么呢?张瞻不也是踩着你在学取舍?”
“都是假的,都是背叛,都是纵横谋划,只有我这个娘是真的为你啊,你好我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啊,娴妃,娴贵妃,都是你阻止的!都是你!”
娴妃说着只是将手中的簪子捏的愈发紧了,心中都生出了一抹恨意,“赵思危,你以为我死了,你的日子就会好了吗?”
“我在,你父皇还会念着两份情谊,还会觉得我能制衡皇后,我若是死了,你知道被你父皇厌弃,在没人帮你耳边风了!”
她十恶不赦,能在皇后会的荣耀加身的人,哪个不是十恶不赦!
“而你,真以为你很聪明吗?你就是个蠢货,一副高瞻远瞩睥睨苍生的架势,其实就是个鼠目寸光!蠢货!还不如我当初把你丢了,把张瞻当亲儿子养!”
一句句的话砸到赵思危心上,砸得他都快要坐在地上去了。
“母妃,你想要的只是一个儿子,一个让你在后宫站稳脚,再去求一求太后之位的儿子对吧?”
“对!”娴妃起身,“我要你何用!在大内的女子想要出人头地,只有让皇帝喜欢,可是想要地位保持如一,只能生儿子,可我生下你,为你打算的还少?”
“杀我,你要杀我吗?”
“杀了我,张瞻,纪汀窈会觉得你是个好主子,还是会觉得你是个心狠手辣混账!”
“你父皇不让我杀我,就是怕你背上骂名,我现在不想死,你当是为我自己吗?”
赵思危瞧着纱幔后的人,慢慢摇着脑袋,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没有了。
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见着人走了,娴妃哈哈大笑。
“赵思危,你会为了自己的心软付出代价的!”
“我是女人,我看得出来纪汀窈对你是喜欢,可却不是徐菟菟对你的那种喜欢,可更多的是想要在你身上谋划什么!”
“儿啊,你要当心!不显山,不露水的女人最恐怖了!”
“这个人女人突然出现,突然接近你,突然让你对他产生兴趣,你觉得会是个什么好东西?”
“儿啊,赵思危,你非要信任张瞻我劝不动你,但是纪汀窈,你若是最后被他耍的团团转,耍的没了命,你怕是都要抹脖子!”
赵思危走出冷宫,对着守着的侍卫,“倘若张瞻再来,不必在阻拦,父皇那边,就说是我的意思。”
两个侍卫面面相觑。
赵负苍下了命令,若是赵思危来了,直接放行就是,赵思危吩咐什么都照做。
赵思危从衣袖中摸出两张银票递过去,“拿着吧,今后的日子就有劳二位兄弟了,若是需要什么,有什么是我能为二位兄弟略尽绵薄之力的,只管来寻。”
意思很明白了。
若是张瞻要对娴妃做什么不该做的,一定要最快给他通风报信。
**
只是没料到,十日后就迎来了新的变数。
赵负苍上朝宣旨,让燕家告老还乡,娴妃送到皇陵看押。
文武百官都不敢多言,燕家到底发生什么没人知道始末,娴妃做了什么也没人清楚。
至于太子赵思淙以太子妃小产母子皆损为由,称病在东宫不再出来。
这时候,京城所有的风向,都变成了对赵思危马首是瞻。
皇子本就少,储君消弭了,那么,自然而然的就是最近风头更胜的赵思危出现在了人前。
只是才半月。
跟着,赵负苍又承认了张瞻的皇子身份。
十皇子的身份彻底做实,在百官还没回过神时,张瞻转头认了张睿泽为干爹,算是和平阳侯府绑在了一起。
张瞻和赵思危,谁在京城名声更好,大家不是蠢的都清楚,一时之间,去对赵思危马首是瞻的官员们,开始望风了。
这一望,还真的望到了个大的。
赵负苍对张瞻的喜欢溢于言表。
和前世住在大内不同,某日早朝赵负苍瞧着张瞻不大高兴,开口询问,张瞻希望住在外面,不要呆在大内中、
赵负苍当日就封了他为静王,为亲王封号。
宅邸给了几处,让站在自己选,最后张瞻点了赵思危的私宅。
这个宅子是张瞻送给赵思危十七岁的生辰礼,现在算是光明正大的要了回来。
甚至都不需要赵思危的同意,赵负苍就点头了。
风向再次转变,赵负苍将吏部划给了张瞻观政。
吏部是做什么的就不用多说了吧,哪个皇子不想要的?
即便以前身为皇太子的,也没有染指过,都是直接归赵负苍管辖的。
同时。张瞻自请去收拾兵部这个烂摊子,若是能够收拾的下来,兵部自然也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至于名字,虽叫赵思瞻了,京城私下还是喜欢称呼他张瞻。
顺口吗。
因此有些赵思危党派的就用这名字做文章。
说赵负苍要是真的喜欢这个儿子,为什么不重新选个好名字。
对此,得知此事的赵思危表示:取什么名字,最后你们都只会叫张瞻,张瞻也只会认这两个字,没必要。
**
私宅变成了静王府。
私宅什么都好,唯一的不好,就是离着皇城有点距离。
当年选这处的时候,就是觉得远离皇城纷扰是个好地方。
张瞻在钟釉岭的屋子亲自打扫着,直到听到了脚步声,看到了入内的纪岸芷,手里的动作停顿了下,目光在她发上的如意木簪子停下了目光。
钟釉岭的死,让二人成为心照不宣的同谋。
纪岸芷不想去管为什么张瞻对钟釉岭的态度突然发生转变,只要有人愿意为了钟釉岭去对抗不公,她也愿意付出一切。
“静王殿下要为钟釉岭平反,那么,我们就是一伙的。”纪岸芷主动开口,“姐姐是姐姐,九殿下是九殿下,我还是分的清楚的。”
她现在多余的字一个都说不出来。
张瞻看倒茶给他端过来的纪岸芷,对她露出个客气的笑意,“现在二姑娘瞧着,是个什么局势?”
纪岸芷是个非常聪慧的姑娘,只是比起纪汀窈而言少了几分圆滑,多了两份执拗。
钟釉岭分明和纪汀窈的关系更好,人走茶凉后,纪汀窈压根没有任何想法给他说话,仿佛对她而言,死了就没有必要继续追究了。
纪汀窈对意义二字看的非常重要。
钟釉岭活着对她有意义,因为可以替她救治生病的纪老太太。
现在人死了,钟釉岭也没有什么家里人可以给他敲登闻鼓,主要是钟家当年的案子牵扯太广了,若是真的挑出来,对谁都没好处。
就在这种情况下,都不会有人真的去提。
纪汀窈也任凭这件事随波逐流。
纪岸芷已经开始说她对眼下京城朝局的看法了。
“十殿下,太子目前没有被废除,是被陛下手中的北镇抚司禁锢在东宫,就足够说明,陛下是想要保住这个儿子的。”
“那么就说明,陛下心中是有他的位置的,也是有燕家的位置的,因此,殿下不若去帮帮燕家?”
“燕家只是被下旨告老还乡,只要战事一日不平,就有起复的可能,陛下不会把后路彻底堵死,若是十殿下这时候去雪中送炭,还是以太子的名义去,燕家一定会记着这个恩情的、。”
现在张瞻肯定是和赵思危有冲突,又是自立门户了,因此压根不需要去想,张瞻会和赵思危联手了。
原本,张瞻就是个能干人。
纪岸芷见着张瞻扫她一眼,是让她继续说的意思。
“徐家那头因着徐菟菟一定是支持九殿下的,我姐姐不大在乎徐菟菟会不会成为侧妃,所以,若是阻止不了,她也会接受。”
纪汀窈是喜欢赵思危不假,可她这位姐姐是个有脑子的人。
她对赵思危的喜欢之中,有掺杂了别的莫须有的东西,她即便表现的不太明显,但是她也能够察觉的出来,这位姐姐是希望赵思危能够朝上爬的、
到底是为什么,她现在还不太清楚,还需要一点时间来观察推断。
只是现在这位姐姐是皇子妃了,二人已经有了身份差距,只有汀窈想要见她随时可以见着,她想要见汀窈,就是要看汀窈是否愿意了。
因此,她现在需要一个台阶,必须和汀窈平起平坐才可以。
“所以,我愿意嫁给太子殿下,正妃也好,侧妃也罢,还请殿下安排、”纪岸芷说着,直接跪在了地上,举着茶盏,是臣服,也是认主的意思。
张瞻望着跪下来的纪岸芷。
穿着素色衣裳默默地为钟釉岭戴孝。
眼下就把自己当成了一根蜡烛,想要拼命的燃烧,来让钟釉岭的案子有一点热气,让人注意到。
张瞻忘不了钟釉岭死在他面前的场景,垂眸侧过脸,继续摆弄着旁边钟釉岭的书册。
“倒是个好办法,这样一来,我们的目的一样,自然合作也不会有问题,只是,这样对你不大公平。”
他对公平二字一向都看得淡。
公平在京城压根不存在。
都是留给上位者,都是留给有权者,也是留给胜者的。
他生在京城,长在京城,从未感受到这两个字的存在。
纪岸芷摇摇头,只是端着茶仰望张瞻。
“嫁给太子没有不公平,我嫁给谁都是嫁,没什么不一样。”
“如今我母亲身败名裂,我不可能得到好姻缘,我还有弟弟,以后我父亲还会续弦第三个妻子,因此,我的婚事能好些,我也能护着弟弟、”
她也有自己的谋划,总是要护着弟弟。
“容我想想、”张瞻没有直接答应纪岸芷的提议。
纪岸芷:“十殿下,我真的想清楚了,我愿意的!”
张瞻思索了下,“若是正妃,你还要等一年,若是侧妃,过了四十九日就可以,总归还有些日子,不着急,你先回去,眼下我还有些事情没处置完,等着完了,我会找你。”
他又看了纪岸芷一眼,声音柔和许多,“下去吧。”
纪岸芷手里的茶终究是没被接过去。
她知道张瞻没有完全赞同她的意思。
不过,没有直接送她离开,就说明,她这个盟友是可以留下来的、
“我能知道,为什么殿下突然要帮我,帮钟釉岭了吗?”
“以后你就会知道了。”张瞻并不打算回答纪岸芷的疑。
知道的东西越少,能在京城活得好的可能才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