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王所在的地方，她先前是见过的，虽然比不得皇宫的富丽堂皇，但也是娴静雅致的，如今再次进去一看，行娴静雅致已经不在，留下的只有病气沉沉的黑暗。
“康王是休息了么？”屋子里都暗淡下来了，里面的人看样子像是已经躺下休息的样子，要是这样的话，她倒是不便打扰的。
“他还未睡。”李瑟瑟急忙拦住了“玉落”，说话的语气无奈中带着哀凄，“房中有镜子，他不愿看到自己被毒药折磨得沉疴入骨的样子，便毁了镜子，还不让下人点火烛……”
顿了顿，李瑟瑟才继续说道，“他要酒喝，我不给他便发脾气，还要伤害自己，我让下人给他酒里参了水，他喝出来了，又生气，自个儿坐在床头，死死的熬着不合眼，折磨着自己……”
说着说着，李瑟瑟说不下去了。
她的声音里带了哭泣，在这样的情况下一边要照顾康王，一边要照顾康王府，这样大的压力，足以压弯一个女人的肩膀。
眯了眯眼，玉琉璃带着李瑟瑟交给她的药，推开门走了进去。
往屋里走上几步，就能感受到轻微的人的呼吸。
飘飘渺渺，似乎随时都能断绝。
拖着这样的一副身体，撑到现在，也不知道是在折磨他，还是在给他希望。
趁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玉琉璃走到蜡烛边上，掏出火石，把它点燃。
光亮才出现了一点儿，一道尖利的声音阻止了她，“灭了它……”带着上位者独有的命令语气。
康王不管变成了什么样子，他总归还是那个曾手握重权，在朝堂沉浸多年的男子。
玉琉璃往声音处看了一眼，地上，一身黑衣的赫连度就像个鬼似的，长发掩面，趴着，手上还拿着一坛酒，可身上酒气却很淡。
足以见得李瑟瑟是往他的酒里，参了不少水的。
玉琉璃不理会他的厌恶，又点了好几根蜡烛，并举起了其中一根蜡烛，往赫连度那边走。
“我不听你的，你又能拿我怎样？”玉琉璃话语里极度嚣张，还踹翻了一个酒坛子，“一个落魄王爷，你还能对我做什么？”
“你……”赫连度就要发怒。
这么一抬头，他看到了面前女子的容颜。
没有多余的绚丽彩装饰，一身白衣，一张素静的脸，与记忆重叠。
“玉……琉璃？”他叫出了那个名字。
玉琉璃挑眉，颇有兴趣的笑道，“听是说你喜欢我？”眉眼间尽是说不出的肆意张扬。
龙腾少女含蓄内敛，难得有这样喜形于色不加掩饰的女子。
玉琉璃是一个，在龙腾她是一个异类。
喜欢的人极度喜欢，厌恶的人极度厌恶。
她曾是活得最自由的那个，也是死的最凄惨的那一个。
“真的……真的是你……”他的眼里是不敢相信，也是充满了喜悦。
玉琉璃端起李瑟瑟交给她的药，又踢掉了几个酒坛，一下子坐到了赫连度身边，巴拉巴拉他的头发，让赫连度把一张虽然颓废但还是能看的出很英俊的脸露出来。
腰碗往赫连度嘴巴边凑，玉琉璃只说了一个字，“喝。”
赫连度那双眸子定定的看着她，眸中有什么情绪浓烈的流动，嘴巴张了张，喝下了玉琉璃凑到自己嘴边的那碗药。
玉琉璃松了口气，本还以为这玩意儿要自己给他硬灌下去呢。
看着赫连度这张陌生又有些熟悉的脸，玉琉璃忽然想到了一件往事。
当年，她和赫连喜一块儿参加王室狩猎，不知从哪冒出一根暗箭，差点刺中她的胸膛，还是赫连度救了她。
为此，赫连度一只手臂受了伤，还遭了不少苦。
看在这件事的份上，玉琉璃打算好好劝劝赫连度。
“想死多容易，一刀子的事情而已，只有活着才是最难熬的，人只有活着才有希望，才能把你受的苦难，尽数还给那些欺辱过你的人。”
“瑟瑟也不容易，你帮不了她，也不要为难她了，你……”
渐渐的，玉琉璃说不下去了。
她注意到了赫连度看着自己的眼神，那还真像是一个痴心人在看自己喜欢的女子的眼神。
李瑟瑟说赫连度喜欢她，或许，是真的吧。
既然是这样，又何必以玉琉璃的身份劝慰他，面对他，给他过多的虚假希望。
闭了闭眼，玉琉璃停下了全面的劝慰，话锋一转，说道，“玉琉璃是我大姐，她死了，我是她妹妹玉落。康王，你的这条命留还是不留，最终还是取决于你自己，像我这样的外人还真是帮不了你，时候也不早了，把剩下来的药喝了，早点睡吧。”
药玩塞进了赫连度的手里，玉琉璃就要走。
忽然，赫连度一把抓住了她，低声道，“再陪陪本王。”
玉琉璃推开他的手，“你想见的，也不是我玉落，而是我大姐，我留下来没什么意思，再说了，瑟瑟才是你的康王妃，我可以出去，把她叫进来，让她陪你。”
“不要把她叫进来。”赫连度拉她的手更紧了，“她不该陪着我这个将死之人，她还年轻……”
玉琉璃耳朵动了动，算是明白了赫连度的意思了。
这个男人不是没有心的，是太有心了，所作所为，不过就是想让瑟瑟失望，让瑟瑟离开他而已。
往门口看去，门缝后有人影晃动，瞧那身形应该就是李瑟瑟。
别人的家事，她是不愿意管的。
可这两人都对自己或者自己的妹妹有恩，为此，玉琉璃决定再管上最后一管。
“李太师门生遍布龙腾，得了李府就等于得到了无数的隐形助力，李太师儿子有好几个，可是李瑟瑟却是他唯一的女儿，为了能和李府攀亲个，李瑟瑟就是被你休了，也有许多男人愿意迎娶她，只是……”
说到这里，玉琉璃停了停，去看康王神色。
康王无所动容，仿佛早就想和李瑟瑟分道扬镳了。
皱了皱眉，玉琉璃加了一剂重药，“只是她是李府侍女所出，是个不受宠的庶女，再加上是二嫁，必然不会有什么好人家要她，娶她的男子必是那种只为权利，不择手段之徒。到时候瑟瑟恐是会落得和我大姐一样的凄惨下场，还不如留在这康王府，还能过上一段安稳日子，就是你死了，她还是康王妃，就是日子过得再苦，也不会沦落成为他人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