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阮摇摇头,眉心皱起,看着薄司宴。
“不管知不知道,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她的语气里,带着几分隐忍的苦涩和悲凉。
现在知道了,又能如何呢?
程婉,是程允的亲姐姐。
程允,是薄云初心尖尖上的人。
她现在已经病入膏肓,只等着三周后,给妈妈换上她的心脏,就可以安心离世。
报仇?
没意义。
而且,也报不了。
她要是敢动程婉,薄云初一定不会放过她。
到时候,妈妈的换心手术都不确定能按着她的计划顺利进行。
苏阮清楚地明白,要是惹恼了薄云初。
这个绝情的男人,为了程允,为了程家,是不会顾及跟她之前的情分的。
薄云初,是真的会弄死她的。
更何况,曾经的情分,甚至她这个人,她的名字,都已经是薄云初的人生污点了。
苏阮现在,只想安安稳稳,哪怕是苟延残喘,哪怕是受尽欺凌,窝窝囊囊。
她也要活着。
活到给妈妈换心的时候。
思及至此,苏阮的眼神,变得坚定起来。
薄司宴心疼无比,看着苏阮脸上狰狞的伤痕和疤痕,忍不住伸出手。
“阮阮,真的对不起,我以后一定会好好保护……”
苏阮转过头,避开了薄司宴的手。
出声打断男人没说完的话,她也不想听下去。
声色清冷,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漠然。
“薄大少爷,请自重,我真的不知道你为何如此捉弄戏耍我,可我最后强调一次,我不是你们兄弟俩的玩物。”
“阮阮,我……”薄司宴想解释。
苏阮的嗓音猛然尖锐起来,气息微微不稳。
“别叫我阮阮!”
这个称呼,于她而言,是种耻辱。
曾经跟薄云初每次情到深处的时候,他总是百转千回地唤着她,阮阮,阮阮……
叫得那般温柔缱绻,极致缠.绵。
后来才知道,那些欢乐的时刻,薄云初都是将她,当做远在异国的程允。
他喊的,是程允的小名,软软。
而不是她苏阮的阮。
真是可笑又讽刺。
薄司宴一愣,抿了抿唇,深沉的目光,紧紧盯着苏阮的眼睛。
“小月牙……”
听到这个称呼的时候,苏阮瞳孔骤缩,看着面前的薄司宴,眼神忍不住颤抖起来。
不敢置信。
震惊万分。
苏阮只觉得嗓子发痒,好一会儿,才挤出一句话。
“你刚才,喊我什……什么?”
薄司宴看着呆愣住的苏阮,心疼无比,眼神温柔又宠溺。
这一次,他伸出手,食指轻蜷,刮了下苏阮小巧的鼻子。
苏阮的脑袋里,仿佛有一座巨山,轰然倒塌。
“你,你……”
她的喉咙,已经发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再也讲不出别的字眼。
目光紧紧凝视着面前的男人。
薄司宴温文尔雅的脸,跟小时候白衣少年的笑重合。
连嘴角翘起的弧度,都一模一样。
“是我,你的薄哥哥。”薄司宴轻轻握着苏阮的手,捏了捏。
语气透着万般宠溺。
“你的手还跟小时候一样,小小的,软绵绵的。”
苏阮瞪大眼睛,一眨都不眨。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的眼睛,忍不住泛酸。
怎么会这样?
薄司宴才是她的薄哥哥。
薄云初不是。
这一刻,苏阮心里的某根弦,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她曾经以为薄云初是病了之后,忘记了小时候他们在一起的那些时光。
她也曾多次暗示,可是他压根就不明白。
原来不是薄云初忘记了,是她认错了人。
他根本就不是她的薄哥哥。
小月牙这个称呼,是苏阮给自己起的小名。
甚至连妈妈都不知道。
她只跟薄哥哥一个人说过。
她希望自己像月亮一样。
而薄哥哥,是太阳。
即便他们的距离十分遥远,可他身上散发的光芒和温暖,永远照耀着她。
她可以反射,他的光。
这是小小的她,小小的美好。
苏阮眸底浮出一层厚重的水雾。
水雾凝结,化为泪珠,夺眶而出。
顺着脸颊,汇聚到下巴,滴落进病服里,留下水印。
“薄哥哥……”
苏阮忍不住呢喃,用目光一寸寸描绘着薄司宴的轮廓。
“怎么会这样……”
她终于哭了出来,仿佛小时候一样。
“你怎么才回来?你怎么才回来!”
哭腔中,带着无尽的委屈。
“你明明说,很快就回来的,你答应过我的。”
声音,哽咽得不像话。
“对不起,是我回来晚了,让你受了那么多的委屈,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薄司宴将苏阮拥入怀中,轻抚着她的后背,语气温柔又焦急,安慰着。
苏阮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似乎这些年积攒的委屈,全部都爆发了。
她的薄哥哥回来了。
可是,她就要死了。
她的薄哥哥没变,跟当年一样温柔。
他在身边,她就觉得,天塌了,也不怕。
薄司宴柔声安抚着苏阮的情绪,询问道,“你是不是把云初当成我了?”
苏阮泪眼婆娑,点了点头,“嗯。”
“所以才爱他,甚至愿意做替身的吗?”薄司宴继续追问道。
问完这个问题,他的心忍不住紧张起来。
苏阮再一次点头,“嗯。”
得到女孩确定的回答,薄司宴露出笑意。
伸出手,摸了摸苏阮的头。
“好,那这一次,我不会再丢下你了,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薄司宴语气坚定,仿佛承诺一般。
苏阮抬起头,眼泪再一次滚落,视线模糊又清晰。
她摇了摇头。
薄司宴皱眉,疑惑道,“为什么?”
苏阮抿了抿唇,抹了抹眼泪。
强忍着声音的哽咽,“你知道的,我快死了。”
为什么,薄司宴不早点回国?
这样,她就可以跟他在一起很久很久了。
即便是死,她也没什么遗憾了。
只怪自己运气不好,命短罢了。
薄司宴认真盯着苏阮,“医生说了,积极配合治疗,等到将来新的抗癌药物研究出来,还有救的。小月牙,我陪你一起等好不好?”
看着薄司宴满脸的真诚和关切,苏阮湿漉的眼睛,愈发红了。
薄哥哥这么多年,一直没变,他还是这么温柔,总给她带来积极的力量。
可这一次,不行了。
她愿意等,可妈妈,等不了那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