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王爷，沈二已经可以下地了。”
“哦？这么快。”烛光跳跃，重重帷幕之下看不清凌承霄的脸色，唯有那唇瓣红的妖冶，却也冷得心惊。
黑风一时拿不准他的意思：“王爷是想？”
“带他来见本王。”
“现在？”
凌承霄沉声道：“尽量避开所有耳目，让他穿着下人的衣裳过来。”便是在自己的王府之中，对待沈二他也万分小心。
仿佛这个人的存在就如同禁忌一般，不可示人。
黑风领命，亲自去将人带了过来。一盏茶后，沈二出现在凌承霄的面前，他身上的伤被遮盖住，看不出究竟如何了。
“属下参见王爷。”他半跪在地，不复上次的癫狂。
凌承霄自上而下地俯视他，眸光薄凉，须臾才淡淡开口：“伤势如何了？”
正常状态下的沈二如黑风一般沉默自持：“回王爷，已经大好了。”
“那就滚回自己的地盘去。”
嗓音不变，这粗鲁的话听上去依旧平淡地像是在闲聊，可这之下的寒意却不容忽视。
沈二怔了怔，悄声握紧身侧的手：“是。”
凌承霄目光落在那处，唇角扯了扯，如深渊低语：“沈二，以后再敢自作主张，就休怪本王不念及旧情了。”
“……”
刺骨的冷风从窗缝中吹进，烛火愈发跳跃，不安地拍打在每个人心上；更是照亮沈二倔犟的脸。
黑风见状心中一禀，忍不住站了出来：“王爷，沈二这次已经得到教训，不敢再犯……”
还没说完便触及到凌承霄扫来的视线，漆黑深邃，漩涡般诡谲难测、喜怒难言，求情的话不自觉消散在喉中。
“沈二，”他冷冷道，“本王平生最恨肆意牵连无辜之人。大周的皇帝如此，你也如此。”
话落，沈二身躯微震，咬着牙：“属下不过是……”
“不过是什么？”凌承霄眼眸含着嘲弄，缓缓吐出，“不过是放了一只畜生是吗。”
“……”
“本王暗做假证，将事情指向陈国，你以为周帝便真全无疑惑了？”
沈二倔犟的脸色渐渐凝固。
凌承霄平静道：“你做的每一件多余的事，都会影响大局。从始至终你的任务都只有那一件，其他的事无需你来插手，明白了吗。”
“……属下明白。”沈二终于低下头。
“黑风。”
“属下在。”
“王妃可有回府？”这还是凌承霄今日第一次提起慕依霜。黑风愣了愣，随即回：“王妃娘娘还未曾回府。”
他下意识望向窗外，“天已经黑了。”顿了顿，想起什么又补救似的冷冷道，“身为人妇，这个时候还未回府，将王府的规矩与本王的颜面立于何地？放肆。”
……王府有这个规矩吗？黑风眼露疑惑：“王妃今日去了上善医馆，一整日都在那里坐诊，京都的百姓闻声而去，据说夜里都还有人在排队。”
上一秒还在说正事，下一秒便提起王妃，难道王爷寻王妃有要事？
凌承霄不答反说：“夜里清闲，户部侍郎约本王去城郊查看个别地方的翻新事宜，确认拨款。”
原来是要确认王妃不在啊。毕竟同处一个院子，主屋有什么动静厢房难免听见。户部侍郎也是他们的人。
黑风会意：“是，属下这就安排。”
一炷香后。
凌承霄低调出府，身后跟着沈二，黑风暗中相随。
沈二推着他，一时无话。
路过繁华处的大街，经过上善医馆，凌承霄扫过已经紧闭的大门，眼神莫测。一行人匆匆行过唯一的灯光通明处，与摊上背对着他们的人擦肩而过，径直出了京都的中心。
在无人处，凌承霄淡淡开口：“滚吧。”
“……是。”沈二颔首，犹豫片刻终还是道，“王爷保重。”
说完，头也不回地融入月色。
黑风现身，默默接替沈二的位置推着凌承霄行至城郊，一路上并没有刻意隐藏踪迹。毕竟轮椅实在招眼，藏无可藏，索性正大光明。
做戏做全套，他们在一处空阔的房间里待了片刻，户部侍郎当然不在，但出发前黑风已经传了信，定不会穿帮。
出门时，黑风转身，正要回王府就听凌承霄冷声道：“继续向前走。”
黑风怔住：“王爷？”
“本王还要去见个人。”
本以为今日这一出只是为了悄无声息地送走沈二，没想到王爷另有其事。他闻言有些迟疑：“夜风重，王爷在外呆久了，恐又伤寒……”
初秋的天，凌承霄已经一身狐绒大氅，清冷的眉眼泛着戾气：“那群废物没一个省心的。本王再不去看看，怕是又要翻天了。”
他管着一群牛鬼蛇神，沈二便是其中之一。
这些人难以驯服，稍不留神便能做出出格的事，实在是欠收拾。
……
月朗星疏，天边星星如银河般闪烁。
古代就是好啊，天空没有被重工业污染，一眼便能看见现代已经再也不见的景致。慕依霜喝下最后一口汤，舒服地喟叹，这分量也太足了！
几人到底年纪相仿，没多久就聊到一块儿去了。
元韬好奇地看着阿丑掀开小半张面具用饭，吃完后，又重新扣了上去。他忍不住问：“喂，你吃个饭还戴面具？没必要吧。”
“阿丑伤了脸，怕冲撞贵人。”阿丑一板一眼地解释。
元韬瘪瘪嘴：“我们又不怕。”说完，以迅雷之势猛地伸手，谁知阿丑反应更快，身子向后一仰，飘逸地躲开。
顺势后退几句立在慕依霜身后。
变故前后也不过几息，李明月和荣荣甚至还没反应过来。
慕依霜不轻不重地放下碗，咚的一声，元韬老实了。她眼眸清正，“阿丑不愿示人，你就不该强求。”
“再有下次，我便不理你了。”
荣荣回神，站起来挡在阿丑身前，一本正经：“不准你欺负哥哥！”
见她们如此认真，元韬讪讪地收回手：“我错了还不行吗？”
慕依霜暂且放过他。
“阿丑，去结账。”
“是。”
阿丑脱身，走到店家面前刚要询问多少钱时，就见他摆了摆手：“不用了。”不待问为何，店家就扬起灿烂而真诚的笑，爽言道：“虽然这位娘子不承认自己就是王妃娘娘，但满京都谁不知道娘娘身边有一位带着面具的侍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