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文冗长，宴总管生生念了快一个时辰，底下诸臣不敢有丝毫懈怠，挺直了腰，垂头聆听。
当然，究竟有没有认真听就另说了。
至少慕依霜就听得犯困。
“还要念多久啊？”她小声嘀咕。
凌承霄虽是在场唯二坐着的，但身子孱弱，久坐之下脸色苍白无力，好在还没有犯咳嗽。他闻声瞥去，看见慕依霜细长而白嫩的脖颈，几缕碎发落下，贴在那处。
“噤声。”
慕依霜撇了撇嘴，“我不就问问么……”
凌承霄一顿，思忖片刻道：“快了，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慕依霜瞪大眼睛，古代的半个时辰可就是一个小时！唇角止不住地抽搐，“乖乖，念个祝文都要三个小时……”
一剑杀了她吧！
“小时？”凌承霄皱眉。这是什么意思？时间？
慕依霜没有解释，一脸的如丧考妣。
她这辈子也就听学术讲座乖乖待够这么久过，换上辈子，早就跑了！可惜，今天这要是敢跑，怕是脑子也不用要了。啧。
又过了许久。
终于，宴总管停了下来，合上祝文，扬声宣告：“——祝文毕！”
慕依霜精神一振。
“祭天！”
凌霆瀚和皇后迈动已然酸涩的双腿，接过宫女递来的香火，恭恭敬敬地插进灰烬里。末了，转身，面对群臣，居高临下犹如天一般俯视蝼蚁。
宴总管的嗓子也哑了，但还是高声道：“跪！”
话落，百官朝拜，黑压压跪了一片。
今日日头极好，阳光灿烂，久站之后总算能用跪姿稍作歇息，不少人在心中松了口气。
慕依霜也忙不迭地跪下。
“一磕头！”
众人肃穆伏身。
宴总管一连喊了三磕头才停下，皇后看着这一派臣服的景象心中无比畅快，这就是至尊之位！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她都必须保住这繁荣！
这其中，端坐在下首的太后与凌承霄就格外醒目了。
皇后扫过后一排的德妃与容妃，勾起意味不明的笑，目光流转间最后落在慕依霜身上，犹如毒蛇吐信般，她眯了眯眼，眸光诡谲不定。
在慕依霜抬头时，四目相对。
一个来势汹汹，一个冷漠平静。
慕依霜心中瞬间清楚，这场大赛，注定不会平静收场了。但很快她就没心思想别的了——
“为表诸位诚心，请跪满两个时辰，在心中为大周祈福！”
话落，祭台之下的皇帝和皇后也跪了下去。
“两个时辰……？！”慕依霜傻眼了。
凌承霄不是第一次参加，习惯了。他见慕依霜的表情太过悲伤，忍不住笑了：“射猎大赛之所以第二日才正式开始，便是因为祭天繁琐，没一日的功夫完成不了。”
慕依霜咬牙切齿：“这他妈是哪个机灵鬼整出的章程？就算不考虑我们这些年轻力壮的，好歹也照顾照顾那些上年纪的老臣啊！”
实在不行，也担心担心祭台下的那两个啊？
亏她还以为念完祝文就差不多能结束了，结果竟然天真了！
“祭天本就是故意教人吃苦头，方可见诚意。”凌承霄难得赞同她，点头：“本王小时便想将那人揪出来打一顿，可惜他早已作古。”
慕依霜没好气道：“被打死的？”
“非也。”凌承霄摇头，“祭天乃是祖制，立朝时便有了。”
“那你们这祖制有够变态的。”
“变态？”又是他不懂的词汇。凌承霄眼中闪过沉思，这又会是从哪里学来的？
皇帝和皇后在最前面背对着他们，后面才是文武百官，慕依霜这个位置一人之下，反倒方便她搞小动作。
反正就算宫女太监看见了，谅他们也不敢多嘴。
慕依霜悄悄伸了伸腿，“我要是昏倒在这儿能借机溜了吗？”
凌承霄微微一笑：“太医就在旁边，他们会给你灌药，将你弄醒然后继续。”
“……”果然变态。
慕依霜暂且老实了。
事实上，时间久了，跪着比站着更难受。腿上一阵酸麻，跟有虫子在扎似的，膝盖也疼，再跪下去怕是得乌紫一大片，她难受得忍不住去锤。
“王妃娘娘。”耳边突然响起章嬷嬷的低唤声。
慕依霜抬头。
章嬷嬷扫过她的腿，声音更低：“太后娘娘请您过去一趟。”
只要能站一站，谁叫她都行！慕依霜想也不想就起身，然而动作太突然，酸爽直入天灵盖，要不是章嬷嬷手疾眼快地扶住，否则又得跪回去。
“……嘶，多谢嬷嬷。”
“跪久了容易发麻。”章嬷嬷索性将人扶到太后面前，“太后娘娘，王妃来了。”
慕依霜正想跪，就听太后道：“等会儿有你跪的时候，现在就不必了。”
“那就多谢皇祖母了！”她也不矫情，“不知您有何要事？”
太后目不斜视，一身深紫色的服制，雍贵典雅。她闻言瞥了眼章嬷嬷，后者会意，将慕依霜带到略微隐蔽处。
“王妃。”章嬷嬷悄悄拿出一物，“太后娘娘见您不适，特地要老奴拿给您的。”
布包着的。
慕依霜好奇地打开，里面赫然是两块厚布。每块布后都有两根绑绳。
“这是？”
章嬷嬷莞尔一笑：“能让您舒服些的。”
慕依霜摸着下巴，恍然：“莫非……”
说着，将布在膝盖处比划了几下。
“王妃聪慧，正是。”章嬷嬷表情正经的，仿佛不是在教人耍小聪明。
慕依霜眼眸大亮，忙不迭地将布悄悄绑在膝盖上。她感动极了：“替我多谢皇祖母！”顿了顿，倏地望向前面跪着的太后，可太后娘娘又怎么会有这个？
章嬷嬷干咳两声：“不过是体恤王妃，王妃切莫多想。”
“……”慕依霜眨眨眼，“嬷嬷说的是。”
脑子里却想到一向正经肃穆的太后娘娘私底下竟然戴这个，她莫名觉得可爱。
很快，脸上带笑地回去了。
凌承霄见状挑眉，“做什么去了？”刚刚还要死不活的。
慕依霜笑而不语，径直跪了回去，感受到膝下一片柔软，果然好受许多！她冲着凌承霄咧嘴一笑，“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