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
阿丑颤抖的声音在帐篷里响起，“您当初也是这么救我和荣荣的吗？”
慕依霜不能分神，淡淡嗯了声。
“擦汗。”
“是。”
“照做就行，不需要回答。”这里没有口罩，唾沫很容易顺着说话一齐吐出来。
“……”
时间过得缓慢急了，里面外面都在煎熬。眼看着太阳彻底下山，月上枝梢，帐篷里始终没什么动静，大将军站在外面来回踱步。
“怎么还没好！”
凌承霄倒不意外，他见过慕依霜做手术，知道时久。他温声安抚道：“还没好便说明还有办法，王妃没有放弃。”
事实上，这一天下来，他也几度濒临极限了。
黑风不止一次劝他去休息，可他若是走了，谁来替慕依霜看住外面？黑风虽然衷心，但身份到底不够。
“王爷说的是。”大将军只能这样想了。
时至现在，皇后和凌荣轩早就回帐篷休息去了。期间倒是不少人来探望，凌霆瀚也来过一次。
见大将军无心聊说，黑风压低声音：“主子！您如何能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再熬下去，您回王府怕是又要大病一场了！”
更何况，眼前还有一堆事务等着他去查。
凌承霄执拗地摇摇头，沉声道：“与本王一起被追杀时，王妃没有丢下本王独自逃命，本王在前与猛虎搏斗时，她亦没有走。此刻，本王又如何能放她一人？”
他累，慕依霜在里面烛灯长亮，只会更累。
黑风被噎住，深深叹息：“王爷……如今愈发在乎王妃了。”
以前他可不会因别人的付出而多看其一眼，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凌承霄只不轻不重的：“是吗。”
又是两个时辰。
帐篷忽然被掀开，慕依霜一脸疲惫地走了出来。
大将军连忙迎了上去：“王妃！韬儿如何了？”
“情况暂时稳定了，只要这几日不发烧便安全……”还没说完，就恍惚着一个踉跄，阿丑迅速上前扶住她：“主子！”
慕依霜揉了揉太阳穴，缓缓摇头：“没事。”
大将军见状感激道：“多谢王妃娘娘，这份恩情、臣实在是不知如何……”报答！
“周将军，现在还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慕依霜累极，只想赶紧交代完。
“令郎的情况还需要观察起码半月，期间他得放在我身边养护。还有，我接骨时在他骨头里放了东西，待伤口彻底愈合还需取出来，方才无恙。”
“好、好！劳烦王妃了！”
“这几日我会派太医先将人守着，将军不必过度担心。”慕依霜一股脑倒完了，这才道，“令郎还有会儿才醒，将军可以去探望了。”
话落，已然不见大将军的身影，快步行至帐篷里，看见元韬平静、紧闭的双眼，积压在胸口的巨石蓦地落地。
“韬儿，你可吓死为父了……好在王妃娘娘医术高明，不愧是李圣手的后人！”
慕依霜连轴转至此，目光幽涣，望见远处的凌承霄。月色下，两人平静地看着彼此，须臾，慕依霜抬脚走了过去，逆着月光，映照出苍白疲倦的脸颊。
就连身上的衣服都还是那套胡服。
“累了？”凌承霄明知故问。
慕依霜在他面前站定，垂眸：“你怎么还没回去？”
“等你。”
话出的同时，慕依霜只觉得脑海一阵发晕，连眼前的人都被黑洞吞噬；娇躯在风中摇摇欲坠。这是典型的过劳表现。
“慕依霜？”凌承霄伸手，一把拽住她的手腕。谁知慕依霜竟顺势倒进他的怀中！原本宽松的轮椅瞬间拥挤起来。
凌承霄面色凝重。
好一会儿，才响起慕依霜闷闷的声音：“我没事。”挣扎着抬起头，下颌放在凌承霄的胸膛上，醉了似的懵懵懂懂，“只是太累了而已。”
“本王去传太医。”
“不用了，睡一觉就好了。”慕依霜晕乎乎的，“对了，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凌承霄低头，长长的睫毛颤了颤：“没什么。”
“好吧。我困了，回去吧……”声音越来越低，再一看，竟然已经睡着了！
黑风有些犹豫道：“要叫醒王妃吗？”
“……不用。”凌承霄轻声道，手臂落在慕依霜的背后和腿弯处，一个用力将人横抱至怀中。在黑风和阿丑惊讶的目光下，他面不改色：“回营帐。”
“是。”
刚推着轮椅转弯，就正好撞见太后。
凌承霄瞥了眼怀中的慕依霜，颔首：“……孙儿参见皇祖母。”
“不必叫醒霜儿。”太后率先道，慈祥的目光落在慕依霜身上，叹息一声，“这是个好孩子。”
“夜深了，皇祖母还不就寝？”
太后摇摇头，“今日怕是没几个人能安寝。”
凌承霄没有接这话。
“霜儿和她娘一样与众不同，不是依附男人而活的女子，更不能以寻常女子的目光去看待、揣测。”太后忽然道，“哀家还记得当初的李素月，仅仅是为了自证那些子虚乌有的流言而死，何其刚烈，又何其可惜。”
“这样一个女人，哀家有时在想，她或许本就不该属于某一个男人。”
也或许，她根本不该救下太子。
凌承霄轻轻捻起一缕黑风在指尖玩弄，闻言动作一顿，抬头：“皇祖母觉得霜儿和其母很像？”
这样的女子的确不该属于谁，那是辱没，可……他眸光深了深。
太后笑了：“可你不是慕相。”
儿孙自有儿孙福，今夜她只是忍不住有感而发罢了。“今日看来，这魏王府的王妃，还只有霜儿做得。”
凌承霄作乱的手停滞。
“你也别再介怀太子和慕家所为了，哀家知晓你当初委屈，但他们送上花轿的却是大周最好的！”太后哼了声，“鱼目混珠还不自知。”
也算是霄儿因祸得福。
凌承霄抿了抿唇，低声道：“孙儿……早已不再介怀。”
太后含笑点头：“累了一天，回去吧。”
“是，皇祖母。”
然而营帐只有一个。
凌承霄将慕依霜交给丫鬟，丫鬟又将人安置在帐中，打水来洗净脸颊，这才轻轻地替她宽衣解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