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农历正月十一日，是一个多云的天气。
这天早上，杨大江吃了早餐之后，对着镜子仔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形象。
接着，带着身份证和流动人口证，出去外面找工作了。
……
杨大江出去外面找工作的时候，是早上七点多钟。
他以为自己出门很早了。
可没想到，人家出门更早。
远处那些挂着招工牌的工厂大门口，早就麇集了大量的打工仔和打工妹。
有的在排队。
有的在交头接耳。
杨大江也准备去排队。
可他发现，这家工厂排队的，基本上都是些母的。
杨大江颇感奇怪，赶紧问她们，是什么情况。
可没谁搭理他。
于是，杨大江走到招工牌面前去看。
只见招工牌最下面的一个括号，里面有一排特别醒目的毛笔字（限女性，30岁以下。）
看到这条规定，杨大江顿时就明白了。
原来，这家工厂不招公的，只招母的。
这不是赤裸裸的在搞性别歧视么。
杨大江心里很不服气。
为什么只招母的？而不招公的？
于是，杨大江问周围那些打工妹。
还是跟刚才一样，没谁搭理他。
于是，杨大江就问大门口的保安：这家工厂，为什么只招女性？而不招男性？
这个保安是个退伍军人，二十岁出头，长得又黑又壮，有点像《阿凡达》里面的猿人。
他先是漫不经心的乜斜了杨大江一眼。
然后，问杨大江，是不是第一次出来打工。
杨大江回答：是的。
保安说：看在你是第一次出来打工的份上，再加上老子昨天晚上中了一个特码，心情现在特好，所以，就耐心地给你科普一回。
接着，这个保安告诉杨大江，很多工厂都只招女员工，而不招男员工，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这是因为女员工好管理，而男员工不好管理。
因为男员工喜欢打架。
说完之后，这个保安还告诉杨大江，特别是有些省的男员工，结帮拉派，就连老板都管不了，因此，有些工厂，不但不招男员工，而且就连喜欢打架的那些省份的女员工，他们都不招，就比如胡南，贵洲，还要何南，这些省份的，很多工厂都不招。
杨大江听了后，连连乍舌。
第一次出远门的他，没想到，在广栋打工，居然还会有这么多的讲究。
他甚至觉得，这个保安是不是故意在忽悠自己。
否则，听起来，怎么会感觉这么荒谬。
于是，杨大江赶紧离开这家工厂的大门口，到别的工厂大门口前面的招工牌去看。
很快，杨大江就发现，这个保安根本就没忽悠自己。
因为，有许多工厂，除了不招男性之外，还额外规定，胡南人不要，或者是贵洲人不要，或者是何南人不要，或者是四穿人不要。
反正，他们招聘的条件特别苛刻，不是这不要，就是那不要。
说真的，这种苛刻的招工条件，如果放在二三十年后，是根本不敢想象的。
因为，那时候，全国各地许许多多地方，都发生了大规模的民工荒。
只有招不到人的工厂。
而没有找不到工作的民工。
工厂为了能招到人，各种花招是层出不穷。
可这个年代就不一样了。
这个年代不是“民工荒”，而是“找工难”。
这个年代是僧多粥少。
只有找不到工作的打工仔和打工妹。
没有招不到工人的工厂。
因此，这个年代的工厂，招工条件都是非常苛刻的。
只招女性不招男性的现象非常普遍。
而且，即便是女性，也有着极其严格的年龄要求。
比如，只招30岁以下的。
或者是，某些省份的女员工不招。
……
今天的天气比较好，不像昨天那样阴沉沉的。
今天是个多云天气。
天空中的云朵，仿佛一团团巨大的棉絮一样，在空中飘荡着。
很快，上午9:00到了。
经过努力，杨大江终于找到了一家没有性别歧视的工厂。
这是一家鞋厂，厂名叫虎哥鞋厂。
这家鞋厂既招女员工，也招男员工。
年龄方面也相对比较宽松一些。
比如：技术工种的年龄要求是35岁以下。
——普工则还是30岁以下。
工资方面比较复杂。
技术工种的底薪都比较高。
既有350的，也有380的，还有420的。
而普工的底薪就低了很多，统一是280一个月。
至于加班费方面，技术工种也明显要高于普工。
比如：
打磨的技术工人，一个小时的加班费，是2块5。
拉腰邦的技术工人，一个小时的加班费，也是2块5。
而开料的技术工人，一个小时的加班费，高达2块8。
贴底的技术工人，一个小时的加班费，高达3块。
而普工的加班费，就低得多，统一是2块钱一个小时。
由于这家工厂没有性别歧视，而且年龄限制也比别的工厂也要宽松一些。
因此，前来应聘的打工仔和打工妹特别多。
特别是年龄偏大的，多的很。
上午9:00的时候，这家工厂大厂门前面麇集的打工仔和打工妹，黑压压的一大片。
目测一下，至少有三四百人。
而且，还不断有其他的打工仔和打工妹，从四面八方赶来。
场面实在太壮观了。
第一次来广东打工的杨大江哪里知道。
现在是正月，还没有闹元宵，很多想出来打工的年轻人，都还没有出来。
再等一两个月之后。
不管什么厂招工，场面都会有这么壮观。
……
这家鞋厂的招聘时间是上午9点。
可不知道为什么，大家一直等到9:30，人事部的工作人员才出来。
招聘的工作人员有两个。
都是女性。
一个30岁左右。
一个20岁左右。
一个扎着马尾。
一个披肩发。
两人都涂着口红。
两人长得都挺不错的。
身上都穿着一件白色的夹克厂服。
胸口都挂着一个厂牌。
两人手里都拿着一个文件夹。
她俩从大门口出来的时候，保安室里面的几个保安，也立即都跟着出来。
看到这两个女人事出来，刚才还叽叽喳喳的场面，一下子就变得安静了下来。
现场数百双眼睛，都紧张兮兮的注视着前面。
见大家都安静了。
30岁左右的女人事拿起话筒，清了一下嗓子，对着话筒大声说：
“我们厂这次是大招工，一共需要招聘20个员工，其中既有技术工人，也有普工，所以，接下来，希望你们都能够自觉一点，机会要靠你们自己争取。”
“现在，你们听我的吩咐，开始排队。”
“会贴底的排这边。”
“会打磨的排在那边。”
“会拉腰邦的排这里。”
“会开料的排那个地方。”
“什么都不会的排在中间。”
随着这个30多岁的女人事这么一说。
顿时，大家赶紧按照她的指令，纷纷排队。
杨大江什么都不会，自然，也排在中间那一排。
这一排应聘的是普工职位，什么技术都没有，因此，大家都觉得比周围的人要矮了一等。
包括杨大江，也不例外。
感觉自己站在这一排队伍中，比周围要低人一等。
“嗯。”
看到大家都排好队了，这个30多岁的女人事，感到很满意的点了点头。
然后，对着话筒，再继续对大家说。
“麻烦各位都将自己的证件拿在手里。”
“待会，我会进行询问。”
“在询问的时候，我问什么，你们就回答什么。”
“大家都听清楚了没有？”
说完之后，这个30多岁的女人事，表情十分严肃的环视着大家。
“听清楚了。”
大家异口同声。
“嗯，听清楚了就好，现在，我们马上开始进行招聘了。”
接着。
她又赶紧加了一句。
“待会，我问你们的时候，你们一定要老老实实的回答，不要撒谎，不要浪费我们的时间资源，否则，一旦被厂方发现的话，后果你们自己自负，明白了吗？”
“明白了。”
“嗯，明白了就好，现在，请大家都站好，将证件都拿在手上，然后，都伸起手。”
“……”
随着这个30多岁的女人事这么一说，现场数百名找工作的打工仔和打工妹，纷纷将自己的各种证件都拿在手里，然后，纷纷将手伸在前面。
很快，最紧张的时刻来临了。
只见这两个女人事，一边走，一边朝一排一排的打工仔和打工妹打量着。
接着。
从中间筛选一些外形条件符合的，开始进行询问。
“你以前是在哪个厂里面贴底？”
“干了多久？”
觉得满意之后，她俩会加应聘者的身份证拿在手里。
再仔细进行对比。
觉得没问题之后，才将身份证收起来。
……
时间在一滴滴的往前流逝着。
半个小时之后，她俩终于到了杨大江面前。
杨大江的运气很好。
不。
准确的说，杨大江的身高，帮了他很大的忙。
虽然他的身高只有1米74，放在二三十年后，这种身高十分普通。
可在这个年代，他的这种身高，却是鹤立鸡群。
因此，一下引起了这两个女人事的注意。
“你以前在哪个厂上班？”
30多岁的女人事一边上下打量着杨大江，一边问。
随着这个30多岁的女人事这么一问，顿时，杨大江周围一些打工仔和打工妹，立刻对他投来了羡慕的眼神。
要知道，这几百号起来应聘的打工仔和打工妹，这两个女人事是不会每一个都去挨个挨个问的。
只有被她们看上了，才会询问。
也就是说，想要成功的进入这家血汗工厂，首先要在外形条件上过关，然后，才有机会应聘成功。
“我以前没进过厂，我是第一次出来打工。”
杨大江心里十分紧张的回答。
“什么？你是第一次出来打工？”
两个女人事的脸一下拉了下来。
然后，准备就地pass掉杨大江。
不过，杨大江接下来的一句话，让这两个人事大佬，马上改变了主意。
“是的，我是第一次出来打工，之前我一直在家里读书，在读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