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待裴若华回答，他倏然间站起身来，因为起得太急，把桌上的茶杯都打翻了，茶水泼在桌子上，可以看出他心中的急切。
裴觉兴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神情很严肃，在裴若华身边蹲下，一手握着她的手腕，替她把脉。
这并不是普通的把脉，一道青色的真气从裴觉兴的指尖溢出，没入她的皮肤里。
裴若华顿时只感觉有一道清凉的气息融入了自己的经脉。
她丹田里的金色小苗叶片一抖，丹田里的真气下意识地就要催动起来。
裴觉兴清冷的声音在耳旁响起：“不要运气抵挡。”
“哦。”
裴若华从善如流，心随意动，压制着丹田里的真气。
裴觉兴控制着青色真气在裴若华的经脉里运转了一个大周天，然后收回。他的眸光纠结着许多种情绪，有几分如释重负，有几分欣喜，还有几分萧瑟。
“两个重点。第一，你的确成功了。如今，已是炼气期第五层。”
炼气期第五层？
裴若华心头一跳，她对于武道的认识不深，不知该怎么区分等级，只知道自己终于凝结出了真气，却不知道自己已是炼气期第五层了。
裴若华连忙问道：“武道的等级是如何划分的？”
裴觉兴一笑。
“你的丹田会告诉你的。每突破一个小境界，丹田会将真气压缩成一个气团，直到真气再度饱和，这种饱和，也是象征着修为已经处于小境界的巅峰。该向更高的境界发起冲击了。而每跨越一个大境界，真气会在丹田中铭刻上一道自己独有的铭文。数数自己有多少铭文，就知道自己位于武道几重境了。
这些其实也没有什么，你一出手，实力几何，有经验的武者一试便知。”
“原来是这样。”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只听裴觉兴继续说话，连忙收敛心神，认真听讲。
“回到刚才的话题，第二个重点，从今往后，不管是谁，也不管别人说了什么，你都不能压制自己的真气，任凭别人的真气进入你的经脉里。”
不是，那不是你说的，不要运气抵挡嘛。
裴若华内心腹诽。
裴觉兴眸光犀利，一字一句地道：“你必须牢记。”
裴若华随口问道：“为何？”
裴觉兴道：“因为你的真气被自己压制，已是没有了还手之力。而经脉接纳了别人的真气，若是别人有意要害你，只需要将真气膨胀，立刻就能爆毁你的经脉。”
裴若华悚然一惊，这么说来，自己刚刚岂不是在鬼门关外走了一遭。
她咕哝着道：“既然这么危险，那你刚刚又……”
声音虽然很轻，但裴觉兴听到了。
“我是你的父亲。”
很正常的一句话，裴若华却觉得好笑，她是否是个称职的父亲，她没有资格替原主下定论。但她却相信没有哪个父亲会是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害死自己的女儿，并且冷漠以对的？
气氛一下子就冷凝了。
裴觉兴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了下来，端起茶杯喝了几口茶。
“你的天赋资质，是一等一的，所以，我希望你进入学宫之前，能够突破武道一重境，甚至，凝结出武魂！”
他的话再次让裴若华震惊，目瞪口呆。她记得以前齐穆好像说过，绝大部分的武者，必须突破到武道三重境，才能够凝结出武魂，可是听裴觉兴的意思，突破武道一重境就能够凝结武魂了？
慢着，慢着，所有的人都说裴若华是窝囊废，说她天生经脉淤塞，无法练武，而如今裴觉兴却说她的天赋资质是一等一的，这又是怎么回事儿？
她正要开口问，谁知裴觉兴一摆手，止住她的话。
“我知道你有疑问，但是，答案你没必要知道。你只需努力上进就够了。”
这是什么话？
事关她自己，她却没必要知道。
裴若华脑中飞快地思量着，下一刻便开口道：“父亲，我在凝结真气之时，识海回溯过往，看到了一些事情。”
裴觉兴不说话，只看着他。
裴若华眸光闪了闪，脸上没有丝毫变化。
“我看到，我娘在我两岁的时候，给我吃了一颗药丸。”
结合裴觉兴刚刚说过的，她的天赋资质是一等一的话，两相应对，裴若华不难推测出，裴觉兴所谓的她没有必要知道的答案，应该就是木紫薇给她吃的那颗药丸。
裴觉兴的脸色一刹间就变了。
裴若华深深地看了裴觉兴一眼，声音略有些沉：“父亲，这件事，你知道，是不是？”
“我……”
破天荒的，裴觉兴不知该如何回答裴若华的问题，他的双眸之中蕴含了太多情绪。
裴若华眸色沉沉。
“我娘给我吃的拿颗药丸，压制了我的经脉，所以我一直无法练武。父亲，这是为什么？”
木紫薇当初，已是抹去了裴若华对这件事的记忆，但是裴觉兴没有想到，在生气丸凝结真气的过程中，识海竟然能够回溯。
他不知道裴若华到底回溯了多少，但看她的表情，她应当是很想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若是不对她说出真相，只怕她心中会对木紫薇起了嫌隙。他不愿木紫薇对她的一片真心，就这么被曲解了。
但是，真相，对裴若华来说，又太过沉重。
现在的她，真的有能力承受么？
裴觉兴略一思忖，斟酌了片刻，说道：“世人皆道武者为尊，世人皆看到武者的风光，但是武者的世界，弱肉强食，有许多不为人知的阴暗隐藏在黑暗里。
你不会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在别人的剑下，所以一入武道，就必须不断地鞭策自己，不断地努力，不断地进步，这个过程，是很艰辛的。
你娘亲，是个很出色的武者，但是在行走江湖的时候，她见多了各色各样的人物，也结下过不少仇怨。与其整日面对着打打杀杀，甚至朝不保夕，倒还不如做个普通人，生儿育女，平平淡淡，快快乐乐地过一辈子。
她，不愿你走上她走过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