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婶使一把力气将裴若华扔进了地上的一个深坑,裴若华的身体顺势骨碌碌地转了两圈,裹在身上的黑布也随之松脱了。
她捶了捶腰,又抬手擦了一把额头的汗珠,扛着一个大活人走了这么远的山路,实在是太累了。
吴总管走到一棵大树底下,两手搓了搓,拿起一把早已经放置在那里的铁锹,招呼道:“快干活,别废话。”
吴婶有些不满。
“都到了这里了,她是十死无生的,你那么紧张干什么?”
话虽如此,她到底还是拿起了铁锹,走到深坑旁,和吴总管一同铲土,堆进深坑里。
深坑周围的土很新鲜,看得出来是最近一两日才刚挖的。
吴总管应道:“早点把她弄死了,省得夜长梦多。”
想着自己在裴若华面前忍气吞声的模样,吴婶心中一阵气闷,一边干活,一边腹诽道:“一刀子捅死得了,何必这样麻烦。”
吴总管鼻孔哼了一声。
“一刀子下去血流得四处都是,气味不好闻,还得费功夫收拾,活埋了最好,干净。”
吴婶道:“干净倒是干净,就是太累人了。”
吴总管嘿嘿一笑。
“累就累呗,回去我给你揉揉。”
吴婶横了他一眼,嗔道:“去,没正经的。”
一道带着戏谑的声音响起:“听说过一句话么?”
吴婶动作不停,头也不抬,下意识地接口道:“什么话?”
“反派死于话多。”
那声音……
怎么有些耳熟?
不好!
那不是……
吴婶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手上的铁锹不知不觉地掉在地上,她却浑然不觉,连忙探头朝着深坑里望去,只见裴若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起身来,双手交叉环抱在胸前,仰着头笑眯眯地与她对视。
山风卷拂着她的长发,裴若华纤弱的身姿在月光的映衬下,竟如弱柳扶风,飘逸冷艳。
“你……”
吴婶心跳如雷,就连吴总管也是张口结舌。
这真是见了鬼了,明明亲眼瞧见她服下了软筋散,当时吴婶害怕药力不够,还特意在鸡汤里多加了一倍的分量,别说是人了,就是一头牛,也能轻易地放倒。
可如今她,怎么就跟没事人一样呢?
容不得他们多想,吴婶和吴总管眼前骤然一黑,原来是裴若华扬起那张黑布,猛地朝着两人掷去。
也活该吴婶和吴总管倒霉,夜里风大,那张黑布呼啦啦地被吹开,像是一张大网,从头到脚地将两人严严实实地笼罩住。
“这该死的短命鬼,一会儿看我怎么收拾你!”
吴总管和吴婶手忙脚乱,不断地撕扯着黑布,想要挣脱开来。
裴若华便趁着这当口,一个跃身,便跳出了深坑。
“只怕,你们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她朗声道。
说完,裴若华一拳击出,狠狠地砸在黑布上。
她本与这两人无冤无仇,他们却包含祸心,要谋害她的性命!
敢情是瞧着原主是软柿子,就可着劲儿的欺负。
“唉哟……”
黑布里传出吴总管的闷哼声。
一拳,还远远不够。
裴若华深深地吸了口气,使出浑身的力气,一拳接着一拳,一脚接着一脚,虽然隔着一层黑布,然而她的每一招,都能够准确地打在身上的痛处,吴总管和吴婶开始时还是咒骂不断,渐渐地,就只剩下哀嚎了。
她这具身体虽然不会武功,裴若华却是学过武的,没有内力,但经验,招式一点都不差,吴总管和吴婶此时两眼一抹黑,被她压着打,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心里的怒火也发泄得差不多了,裴若华一脚飞踹在吴婶的膝盖上。
“啊……”
锥心的疼痛使得吴婶发出一声惨叫,再也站不住,整个人向后一倒,她心中大骇,双手胡乱地朝着黑布一抓,一扯,这下牵三挂四的,便也连带着将吴总管摔在地上。
“嘶拉——”
黑布从中裂开了一道大口子,吴总管和吴婶伸出头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裴若华从坑边拾起被吴婶扔下的铁锹,她朝着两人一步一步缓缓走来,铁片剐蹭着泥地,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挨打的滋味,不好受吧。”
裴若华似笑非笑,那双剪水美眸里好似凝起了寸寸清寒,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积蓄的阴霾。
吴总管和吴婶被打得鼻青脸肿,自然是恨的牙根直痒痒,但一瞧见裴若华眉宇间那股子狠戾,心中就算是有再多的恼怒怨恨,也不敢在面上表现出来。
瞧她这架势,会不会杀了他们?
吴婶声音颤抖着问道:“你,你想干什么?”
裴若华冷笑一声,现在知道怕了?
晚了!
“不如问问,你们想干什么?”
她抬起铁锨往地上一按,力度并不大,但铁片插进土里一寸,“锵——”的一声,在幽静的林子里久久回旋,激得吴总管和吴婶心头狂跳,头皮发麻。
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却有这般慑人的威势。
吴婶眼神闪烁,她心中有鬼,声音也越发的瑟缩。
“你喝下了鸡汤,怎么会……”
裴若华挑了挑眉。
“哦,你说的是这个呀。”
她从袖管里抽出一条帕子,扔在地上。
“那碗汤,我一口都没喝,全都吐在这帕子上了。”
吴婶瞳仁一缩,脱口而出道:“不可能,我亲眼见你喝下去了。”
也正是因为亲眼所见,所以他们夫妻俩才会这样笃定裴若华昏睡不醒,放松了戒备,草率轻敌,这才使得她有了反杀的机会。
事出反常必有妖,吴婶好几日没见人,一出现就殷勤备至,甚至亲手将鸡汤送到嘴边,她又不是傻子,怎会不怀疑。
她孤身一人在此,除了自己,没别的人可以依靠,行事必须小心谨慎。
虽然吴总管派了人在屋子周围监视,但到了夜深,她悄莫声息地将那人催眠,然后溜了出去,在庄子附近转了一圈熟悉地形,直到天亮前才回来。
她还在林子里抓了一只小野兔养在床底下,她这屋子极少人往来,所以一直没有被发现。凡是送来的饭食,先喂给野兔,一段时间之后没有异常,才安心吃下。
当然,这些裴若华是绝对不会告诉吴婶和吴总管的,她勾唇一笑,道:“不过是障眼法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