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乌油油的头发挽成飞天髻，插着一支鎏金步摇，发髻左边一侧簪着一朵艳丽的牡丹绒花。身穿鹅黄色绣百蝶穿花大袖罗衫，下衬胭脂色百褶裙，系一条桃红色宫绦，她年纪约莫二十岁，五官精致，一对峨眉弯弯，尾端却微微勾起，眉心一点朱红胭脂，极为妩媚动人……
“啊……”
裴若华从梦中惊醒，冷汗沁沁。
齐穆睡得很浅，裴若华这边一有动静，他立刻睁开双眼，眸光透彻，望向裴若华。
“若华，怎么了？”
裴若华杏眼圆睁，目光有些呆滞。
“我想起来了，是她，是她！”
齐穆见她有些不对劲，连忙走到她身旁，蹲身下来，握住她的双手，皮肤凉凉的，像是浸泡过冰水一般。
“做噩梦了？”
裴若华回过神来，神情有些惊恐。
“我想起来了，是她，是她！”
“别怕，我在。”
齐穆温声道。
裴若华确实想起来了，无忧观，桃花林，李寒川，还有出现在峡谷里，那个让她失去记忆的女子——岚蓝。
怪不得她一见岚蓝，就觉得她无比熟悉，偏偏又想不起来。
裴若华深深地吸了口气，平复心情，好一会儿，才说道：“殿下，你还记不记得，我有一回到无忧观，在一片桃花林里遇见了李寒川，还有大火蝎，然后走进了一处峡谷，最后失去了这一段记忆的事情。”
齐穆点点头。
“当然记得。”
当时他还以为裴若华对李寒川旧情难忘，心里不舒服了很久。
裴若华抿着唇，冷声道：“当时，有个女子，她是双瞳，仿佛两个交缠的漩涡，深不见底，口中念念有词，吐出一连串含混不清，根本听不懂的咒语。然后我就昏昏沉沉，被她抹去了记忆。”
裴若华为了保住仅有的一点神智，甚至用楚河教给她的古术，凝神诀。
也正是早些日子见到岚蓝，激发了她被凝神决凝结在识海深处的记忆，这才有了这么一个身临其境的梦。
齐穆眸色一凝。
“她是谁？”
裴若华沉默了片刻，道：“是岚蓝。”
她回想起岚蓝当时的手段，还是觉得心慌气短，但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些手段，所以用琴声来魅惑人心也就不足为奇了。
裴若华道：“我感觉，岚蓝和李寒川的关系，应该是很密切的。”
齐穆挑了挑眉。
“都说李寒川对丁夫人一往情深，甚至丁夫人无法生育也不离不弃，从没有纳妾的打算，没想到他和第一花魁竟有密切的关系。”
岚蓝是第一花魁，在京城还是很出名的，许多文人雅士，朝堂官员都是她的入幕之宾，但从未听说过她和李寒川有往来。
裴若华摇了摇头。
“他们之间给我的感觉很奇怪，一时也说不准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齐穆心下了然，李寒川，果然没有表面看起来的那般光风霁月，在他的背后，又隐藏着什么？
而岚蓝，长居京城留香院，又为何要到林州城来？
来便来了吧，还要大张旗鼓地找人写曲词，这又是为何？
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都没有什么头绪。
齐穆看着她眼底淡淡的一片青灰色，有些心疼。
“既然想不出来，那就别想了。你再睡一会儿。”
一个噩梦，又因为凝神决的爆发，着实让裴若华精神有些疲惫，便应道：“好。”
第二日清晨。
裴若华睁开眼，便见齐穆白皙俊朗的脸庞透着清澄的笑颜，正在看着自己。
他的眼珠特别黑，特别亮。
裴若华有些不自在，风带起青丝飞扬，辗转着淡淡幽香。
齐穆见她这样，便移开了眸光，温声道：“吃点东西，然后就出发吧。”
裴若华胡乱点了点头。
三人牵着马，继续赶路。
不知不觉见，官道迎面而来的车马也多了起来。
路过大多都是行色匆匆，只有人比较多的商队才稍微慢一些。
傍晚，到了阴阳城地界。
城外有一条大河，河水如同玉带一般，自东往西。
齐穆带着裴若华和王小金，坐上了前往渡河的小船。
三人站在船头，遥遥望着河对面若隐若现的城池。巨大的城墙就比裴若华之前见过的林州城都要高出一丈有余。
齐穆对裴若华道：“阴阳城和别的城池有些不同，有许多规模不大的武道帮派以这里作为领地，他们联合起来，当和大的武道帮派或是世家大族对上的时候，多少也能说得上话。”
齐穆这番话，蕴含着另外一个意思，阴阳城比起别的城池，会更残酷，更实力为王。
因为实力稍逊一筹的，要么有门派的庇护，要么就离开，要么就死了。
裴若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便转而问道：“你在阴阳城也有别院？”
齐穆点点头。
“有，不过我并不常来。”
船在船夫的掌舵下，缓缓靠近河岸边。
下了船，从城门进城。
赶了一天的路，三人都有些疲惫，便走进了一家看着比较干净的酒楼。
裴若华知道，酒楼，茶馆，三教九流，其实是了解当地风土人情最好的地方。
三人找了一个靠窗的角落坐下，叫了几个小菜和一壶酒。
夜幕降临。
酒楼里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这一顿饭注定吃的不安生。
一个浓眉大眼的男子走了过来。
“这位置是老子的，你们赶紧滚！”
齐穆和裴若华头也不抬，只是自顾自的喝酒吃菜。
“喂，搞清楚这是什么地方，老子让你滚！不听话当心老子打得你满地找牙！”
浓眉大眼的男子捏了捏拳头，凶狠地说道。
因为阴阳城里武道门派众多，所以武者也多，想要在这里站稳脚跟，必要的震慑免不了的。
见一桌子三个人不理自己，把自己的话当成耳旁风，浓眉大眼的男子怒了，他瞅了瞅，裴若华是女的，攻击他难免会让别人说自己欺负女人，那么就王小金好了，他又瘦又弱，肯定不是自己的对手。
浓眉大眼的男子抬起手掌，朝王小金劈来。
可手到半途却生生止住。
一条铁片般的软剑不知何时缠在了他的手腕上。
王小金抬头看他，大大咧咧地笑了笑。
浓眉大眼的男子愣住了，没想到王小金的动作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