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拿铜镜过来。”
裴明珠脸色扭曲着，冲一个小丫鬟尖声喝道。
那小丫鬟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慌忙点头，很快从梳妆台上拿过来一柄缠枝牡丹纹铜镜。
“大姑娘，给。”
裴明珠一把拽过铜镜，将它摆到自己的面前……
铜镜里清楚地倒影出了她的容貌。
“啊——”
裴明珠被自己脸上的疤痕吓了一跳，不禁叫出了声。
“啪——”
铜镜从裴明珠的手中滑落，发出巨大的声响。
她愣怔了片刻，突然如梦初醒，捂着脸，肩膀有规律地抽动，撕心裂肺地大哭。
“我的脸，我的脸……”
她双手哆嗦着，感觉到柔滑的皮肤上有一处磕磕绊绊的凸起。
眼泪让她的眼前一片模糊，她只喃喃地：“我的脸，我的脸……”
只有上天才知道她为了养出这一身吹弹可破的肌肤，乌黑油亮的头发，花费了多少心思和力气。
毁了，一切都毁了。
京城里那么多世家贵女，大家心照不宣，才华只是锦上添花，最重要的，还是容貌。
没有了美丽的容颜，她凭什么去争？
我不想活了！
这个念头一起，裴明珠猛地站起身来，直直的朝着屋里的一面墙壁上撞去。
她的动作又快又急，眼看着就要血溅当场。
“大姑娘，不要啊！”
在场众人发出了惊呼。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直懵懵懂懂的二太太陡然清醒过来，几步冲上前，在裴明珠即将要装上墙的时候，用身体卡在了中间。
裴明珠一头撞在二太太小腹上，疼的她尖叫起来，肠子就几乎要打成结。
裴明珠软软的瘫了下去，整个人都呆住了，眼神木讷。
二太太一把将裴明珠搂在怀里，嚎啕大哭。
“明珠，明珠，你怎么这么傻啊，你要是死了，你要娘怎么办啊！”
裴明珠只是呆呆愣愣的，除了不断地流眼泪，一点反应都没有。
二太太心里发苦，像是吃了黄莲一般。
直到现在，她还是想不通，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她明明命令李总管在大太太的朱轮华盖马车上动手脚，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出事的是老太太的翠盖朱璎马车？
偏偏李总管那个蠢货落在了三老爷的手里，被严加看管，否则，她派人去把他给杀了，就一了百了。
裴若华！
都怪她！
如果不是她在陛下的寿宴上大出风头，被钦点进入学宫，她又怎么会想出这个法子？
如果她没有想出这个法子，明珠也就不会受伤了。
就在这时，老太爷和老太太走在前头，大太太，三太太跟在他们身后，一同了进屋。
老太太腿脚还是有些不便，所以杵着拐杖，一见裴明珠和二太太缩在墙根，看着可怜兮兮，心中很不悦。
“这到底是怎么了？你们到底是怎么伺候的？”
在场众人面面相觐，这种情况下，谁都不敢多说一句。
三太太轻咳一声。
“来人呐，快去把二太太和大姑娘扶起来。”
“是，三太太。”
跟着二太太的柳嬷嬷和跟着裴明珠的紫霞连忙上前，手忙脚乱去扶二太太和裴明珠。
老太太走到二太太和裴明珠跟前，她仔细一看，面色一刹间变了灰色。
“明珠，你的脸……”
她抬手拨开裴明珠落在耳旁的碎发，那疤痕越发的明显刺眼。
老太太猛地一回身，紧紧地盯着府医，喝道：“你来说，明珠的脸到底怎么回事儿！”
府医朝老太爷和老太太一躬身，应道：“见过老太爷，老太太。大姑娘的脸上受了伤。”
老太太眼睛里燃烧着怒火。
“我当然知道是受了伤，我问的是为什么会留下疤痕。”
府医叹了口气。
“是因为伤口太深的缘故。”
老太太胸口一窒，这时老太爷插进话来，声音沉沉：“这疤痕能否消除？”
府医默了默，道：“在下调配了祛疤膏，日日涂抹，疤痕会变得浅淡，但若是要完全消失，和以前一样，兴许，不可能。”
老太爷脸色一黑，眸光微闪。
老太太牙齿咬着嘴唇，心里那股火气，就像火球一样在胸膛里乱滚然。
“都怪你医术不精！”
府医腰弯的更低了。
“老太太教训的是。”
老太太又道：“老太爷，这些府医太不中用，要不，把他们都赶出府去，再请几个有能耐的回府。不，不，远水救不了近火，不如您去太医院请太医过来替明珠诊治吧……”
“你给我闭嘴！”
老太爷两眼喷射出摄人的光芒。
府里养着的这几个府医，医术虽然没有太医院的太医那么精湛，但也是十分出众，被各个世家大族争相聘请，当时为了能让他们答应成为侯府的供奉，老侯爷很是费了一番心思。
老太太这般的表现，完全没有公侯夫人的风范，可以说是完全不顾身份了。
何况，太医院的太医只为皇宫里的陛下和各宫娘娘，皇子，公主，宫外的皇亲国戚看诊，裴家虽然是公侯之家，但还不足以驱使得了太医院。
老太太心中不忿，并没有注意到老侯爷的情绪，自顾自地说道：“老太爷，难道咱们就眼睁睁地看着明珠受苦么？”
老太爷的眸光仿佛苍鹰一般锐利。
“所以，明珠今天之所以落到这般田地，到底是因为谁的缘故？”
老太太怔了征，终于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她这些日子一直在养伤，窝在屋子里半步都动不了，她日日暴躁，就连紫玉也怕了她，根本不敢在她面前说闲话，所以就算府里关于这件事有些传闻，也一点都没有传到她的耳朵里。
但听老太爷话里的意思，是他知道是谁在作怪？
老太太眉峰一挑。
“因为谁的缘故？”
老太爷扯了扯嘴角，目露嘲讽。
“不如，你去问问你的好侄女吧。”
问贾英？
她当时也在马车里，也受了伤，她怎么会知道？
老太太眸光一凛，落在了大太太身上。
“老大媳妇，你来说，到底怎么回事儿？”
大太太骤然被老太太点到，再加上老太爷也在，心里有些慌乱，强作镇定地应道：“回老太太，媳妇不知。”